又说江南巡抚孙瑜是二品官员,按理孙清明年也是要参选的。只孙清和京城一众贵女比起来,身份就低得很了,如今甄贵妃又倒了,孙家人千里迢迢送孙清进京,孙瑜太太少不得要另四处寻人巴结。
孙瑜太太原有几分jīng明,眼见甄贵妃倒了,便yù阻止孙清参选。但孙家大奶奶和孙清本人早几年都做过凤冠加身,执掌凤印的梦,孙瑜太太自己也做过,因而孙大奶奶和孙清总是不愿放弃。说什么:一个人做梦便罢了,一家人数次做同一个梦,便是天意。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不来一试,怎么甘心?因而这次孙瑜太太和孙大奶奶都进了京,只孙大奶奶身份有限,不能参加宫宴,于是孙瑜太太带着孙清来了。
孙瑜太太展眼细看了在吴贵妃面前奉承的各家姑娘,自是环肥燕瘦,争奇斗艳,只孙清放在这些姑娘中间也算出挑的。又想着甄贵妃倒了之后,孙瑜虽然暂且还做着巡抚,但不知道那日查起甄家旧事来,孙家便要遭。若是清儿应选,真有造化选在将来的太子身侧,又得了宠爱,只怕将来翻出孙家旧事的时候,还有些许转圜余地,因而孙瑜太太又生出了一分放手一搏的心思。
孙瑜太太再看了一眼未曾到吴贵妃跟前奉承的众女,其中便以黛玉和苏素最出挑。督察院左副督御史亦是二品官员,苏素身份在参选众女中自然也不高,且苏素也没那个青云志,和黛玉一样,不过准备着明年走一二轮淘汰罢了。
可孙瑜太太不知苏素身份,心想:这许多贵女之中,以林家女模样儿、气度为最,这林家女身旁女子亦是最出挑的女子。这女子虽和林家女一样简简单单几件钗环,并不曾盛装,但容色已经直bījīng心打扮的孙清。这女子又和林家女相熟,只怕也是身份尊贵的,若是将来后宫之中和此二女相争,清儿之路只怕荆棘遍地。
孙瑜太太又想:看这二女不去吴贵妃跟前儿奉承,只怕是志不在此的。但皇家内院的事,谁说得清?便是这二女皆没进宫的心思,但说不得哪位王妃看重了二女品貌和背后父亲权势,将二女留下做皇孙正妃也未可知。自家清儿要搏前程,此刻要去结jiāo在吴贵妃面前奉承的贵女,那些一颗富贵心的贵女只怕未必肯搭理清儿,但清儿若是和林家女jiāo好,便是不同了。林家女若是当选,必是正妃,谁还敢怠慢和她jiāo好的秀女?林家女便是不当选,自家也损失不了什么了。因而孙瑜太太叫过孙清,在孙清耳旁低于几句。
孙清一来满心的青云志,二来也得孙瑜太太亲自调教几年,长进了不知多少,早就识了进退。因而孙清听完,微一点头说:“祖母放心。”又些微理了一下云鬓衣衫,才到黛玉跟前儿说:“林姑娘,江南一别多年,林姑娘倒是越发清丽了。”
黛玉和苏素正说话呢,猛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正是孙清。因而黛玉笑道:“孙姑娘,你好啊。”
孙清倒是半点没有了当年的刁蛮习气,和人说起话来进退有度,令人如沐chūn风。若是黛玉不曾在数年前和孙清产生过一场冲突,只怕也要以为孙清是极好,极有教养的姑娘。只黛玉又想:若是孙清当真改好了,便会因为当年之事难为qíng,若是见着自己,也只好当不认得才是,何苦上前相认?可是孙清如今来和自己套近乎,半点子没有难为qíng的样子,只怕是有所图而来。因而黛玉虽然面上不显,心下却对孙清有几分戒备。
苏素不知孙清其人,只觉这姑娘说话既得体、又有趣,因而两人倒聊得来。黛玉一面听孙清河苏素说话,一面又暗中揣度孙清这反常行为:甄贵妃倒了之后,黛玉原以为接着就是甄应嘉,可是圣人不但没动甄应嘉一根头发,连甄应嘉贩卖私盐的事都未曾管。听父亲说,倒是新任江南守备冉飞鸣到任之后,甄应嘉自己收敛了。
黛玉原本不明白为何今上明明提拔了柳芾,自然也知晓孙瑜行事了,怎么连甄贵妃都倒了,孙瑜还好好的,不但没有查办孙瑜,连罚俸都没听说过。后来才想明白了:今上年事已高,chūn秋自是有限了,这些子国贼禄蠹不若留着给新帝收拾。常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将来太子登基,三二年内将这些子已经查证的贪官污吏法办了,一来显示新帝英明,二来也好震慑朝纲,将来执政才有威信。这原也是正常的帝王御下之术。
黛玉抬眼看来一眼孙清,心想:而前世父亲在江南病故时候,可没听说江南巡抚孙瑜出了什么事,这样算来,孙瑜亦有可能在前世参与暗害父亲。这孙家若和父亲对立,只怕和甄应嘉必有来往,如此看来,孙家和甄家倒也是坑瀣一气。想到这里,黛玉心知只要太子一脉将来得等大宝,这孙家必是一死,倒不能让苏素姐姐被这孙清骗了,白和她jiāo好还罢了,一不小心还倒受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