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一天,你穿的绿衣,平日里,你何时不是一身白衣?”
“那天开始,戒离渐渐开始忧虑,那之后,你有多少次去得明王府的客房?你从未找过我,自然去找的戒离。”
“那天上普寿寺,半山腰之上,我同叶孤城去救三皇子,回来之时,你显得格外高兴,而戒离——”
“而那天,在普寿寺后的竹林——你同他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他——让他——”他的眉峰尖锐,“你告诉我!什么所谓的罪孽,你如何欺得他如此!”
锦瑟静静地看着他,“我是绿衣。”
明微一愣。
“我叫绿衣。萧绿衣。我有一个姐姐,叫萧红月。戒离出家之前,姓于,于萧两家世代jiāo好,姐姐和戒离,原是未婚夫妻……”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不料于家败落,他——便出家了,明启住持收他作了弟子,从此便叫戒离。”
“如此倒还罢了。四年之前,戒离出了南弥寺,到铎州办事,铎州乃于萧两家世居之地,他伤怀故亲,不过原出家之人应无红尘挂碍,他却仍是到萧家拜访。”
“姐姐见了他,喜不自禁,那时我知道,姐姐还是喜欢他。”
“他离开的时候姐姐才十岁,不过那个时候,姐姐已经心中有他。”
“明启住持说他有佛缘有佛xing,甚为倚重,若非明启住持,他也许早就如他父母兄长一般,死于非命。那时他入寺已六年,颇悟禅道,我祖母十分心喜于他,便留他多住几日。”
“他应了。”
“那年他一十九岁,而姐姐正值十六,花样的年纪,被人称为铎州明珠,极为美丽。”
“明知他入了南弥寺,明知无望,明知不该,她却仍然痴恋。旁人不知,我却知道。”
“他,很温柔。其实他待谁都如此,只是我的傻姐姐却只把那温柔当做——当做喜欢。母亲发现了姐姐的感qíng,死命劝她,她却不听,只是把那温柔死死攥着,当做救命的稻糙。”
“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姐姐。也许,也是有qíng的,不然,他不会在萧家一住三个月,南弥寺的催函来了一次又一次,他也终于要走了。”
“姐姐怎舍得,终于在那晚,姐姐在月亮下抱住他,求他别走,请他娶她。我就躲在花园的花丛中,看见他轻轻地摇头。姐姐一直哭,他取下手上的佛珠给了姐姐,第二天就走了,没有一点犹豫。”
“——他既要走,他既无qíng,何必送给姐姐那串佛珠,让她痴痴相望。”
“家中给姐姐定了亲事,姐姐不肯嫁,爹却顾不得了,那人家势大,本就不是萧家能得罪得起。姐姐见无望改变爹爹主意,居然偷偷出了家门,她要去寻那人,带着那串她视若珍宝的佛珠。铎州虽然还算太平,但外环群山,多有匪徒出没,姐姐一个孤身女子,从未出过远门,更何况,样貌如此出色。”
“……姐姐失踪一年,回来之时,已不是那个花朵般美丽,月光般皎洁的少女。”
明微手中长剑渐渐放下,手微微颤抖起来。
“爹爹已经把姐姐的婚事多方拖延,一年,已是极限——可姐姐已遭匪徒山贼侮rǔ,受尽苦楚,眉眼之间美丽依稀,只是形容消瘦,似鬼非人。如何,也是无法出嫁。”
“那人家不知怎的得到了消息,恼羞成怒,于是萧家被朝中一案牵连,举家遭难,我与姐姐,皆入jì寮。我——我倒还好,姐姐她,早已不是那个姐姐,欢场卖笑,她早已不会笑。姐姐说,她既已脏了,还要卖笑来保全什么?”
“只是,她还是戴着那串佛珠,从不离身。虽然,再没提起过戒离。”
“那日我穿绿衣,是因为我——去见了姐姐,告诉她,戒离来了。姐姐让我帮她,她说她恨他。”
“我穿绿衣,是因为他一定记得。他在萧家住了三个月,我那时还是个小丫头,但是一直是绿衣,裙边绣蝶,他果然来问我,我带他去见了姐姐。”
“姐姐恨他,恨他毁了她一辈子,她要让戒离娶她。”
“她没想让他死,她只是想嫁给他。”
锦瑟幽幽说着,她的嗓音本就极好听,用一种淡然的口吻缓缓说来,却偏偏有一种惨烈的凄凉,明微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