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他在昏迷前的事qíng,而现在看来,他是没死?但是沉重的伤势让魏桐即使清醒,却丝毫不能动弹。他尝试着动动手指蹬蹬腿皆不成功,只能这样一直听着外头来来往往的声音。
其中最深刻的,是康熙的声音。
康熙的话不多,但他的气息一直在身侧,魏桐几乎没有感觉不到他的时候。有时候他能够听到他气急败坏地丢掉言之无物的折子,也能听到他冰冷如霜的话语。但是言语之间,那种在扳倒鳌拜之后便出现了的志得意满,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魏桐很高兴,然而高兴之余却有一点酸涩,这样的成长,竟然是作为亲人的孝庄给他的。
一动不动的日子并不好受,不过在意识到魏桐醒来之后,小柯倒是很开心地跟他说过一次话,但是因为小柯花费了很多力量护着魏桐,同样需要休养,倒是没说多久,而且也跟魏桐讲了梦境的事qíng。魏桐的伤势太重了,虽然现在看着像是清醒了,但是身体几乎在崩溃边缘,为了保护魏桐是不会让他在短时间内进入梦境的。
偶尔康熙在挥退众人,独自看着魏桐时,清俊的脸上虽无表qíng,但眼眸深处都浸满了担忧悔恨。
“我曾经想过,怎么都不能让你出宫的。”有时康熙的声音会淡淡地在他耳边响起,透露着些许心里的qíng绪,“你总是让人吃惊,虽然是局限于身份,但是你的眼界太大太大,一个小小的皇宫困不住你,你不会知道,当我知道你有个妹妹的时候,其实挺高兴的。”这样,魏桐就不得不留下来了。
“当你是朋友的时候,不忍你离去,希望长长久久地做朋友,也不喜欢你卑躬屈膝的样子。喜欢你的时候,却又更加不能放手,只觉得天高地阔,你太容易溜走。”
“只是,你说得对,是我太自信了。”
一点一点,无意间,魏桐知道了太多太多康熙的心qíng了。最开始的戒备,后来的松懈,观念相符时的抚掌大笑,争锋相对时的激烈怒喝……太多太多了,多到魏桐都有些后怕,为什么他现在不能登时昏迷过去?
即使是朋友,知道这么多也太过了。更何况,那个人是帝王,本不该被探知任何心绪。
而知道得越多,魏桐就越愧疚。
直到有一日,魏桐的日常一试中,那轻微动弹的手指,终于像是一个稳定剂,给康熙吃了一颗定心丸,身上的气息也柔和了许多。
而在又三天之后,魏桐终于睁开了眼睛。
魏桐醒来的时候,全身僵硬,难受至极。他尝试着挪动一下脖子,却发现这是天方夜谭,好不容易往左边挪动了一下,酸涩异常不说,整个人跟跑了长跑一样。然而这眼角余光,却也看到了正坐在桌案旁边批改着折子的康熙。
暖huáng色的光芒似乎给康熙打了一层柔光,整个人原本稍显冷峻的模样柔和了几分,右手握着毛笔,正写着些什么东西。然而在下一瞬,他的动作僵住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往魏桐这边偏了偏,看到了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的魏桐。
四目相接之下,不过一会儿,康熙立刻站了起来,不顾在qíng急之下撞击到桌角的痛楚,整个人立刻走到了chuáng边,清俊脸上的喜意流露于表:“凤之,你终于清醒了。”魏桐嘴巴张合了几下,然后无奈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喉咙撕扯得厉害。
梁九功在身后听着康熙对魏桐的称呼,人已经有麻木了,顺便勤快地递上了一杯温水。这些时日康熙的焦急怒火他都看在眼里,整个清宁宫都被打造得犹如铜墙铁壁,半点消息都不能往外传。这份苦功,虽然不尽然是为了魏桐,但也占了一部分原因。更不必说进入魏桐口中的汤药耗费了多少珍藏。
魏桐不能动,只能尴尬地任由着康熙给他喂水。喝了几口之后推拒:“我已经没事了,玄,不用了。”声音难听沙哑,但是好歹能说话了。
哦。梁九功漠然地想着,原来魏桐还称呼皇上为玄,甚至自称我……什么?!
康熙也不qiáng求,毕竟喝多了对魏桐来说也不方便。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魏桐说道:“你已经昏迷许久了,若不是御医再三保证你无事,我都要命人去广贴告示,召集天下名医入宫了。”魏桐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慢慢地说道:“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事吗?好不容易把太皇太后那边给糊弄过去。”
“如果你死了,那也没什么所谓了。”康熙淡淡地说道,对所谓的污点完全不放在心上。魏桐内心摇头,现在是不在意,但是他还记得,晚年的康熙可是越发注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不过那个康熙不是他记忆中的康熙,魏桐不会拿着还未发生的事qíng来评价现在的事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