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揭了食盒的盖子,一碗碗地放到了他几上,量是比以往少了些,但是东西大多没变,比他在府中吃得都好上许多倍。
叶煜脑中顿时冒出了“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当下就耷拉下脸,挺直了身体愠怒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那侍从猛然听到他的大声斥责,慌忙放下食盒解释道:“这是您的份例……”
叶煜一噎,猛然想起这是奴隶制社会,就是下层的人饿死,也要供给上层的人吃饱穿暖的时代。
他说怎么都提前做了防灾准备,粮食方面的空缺还会那么大了。原还想着是蝗灾太厉害了,如今看来,却是他灯下黑了。
有爵位有官职的人都是吃的公粮,那都是有份例的。有爵位的人有多少他不清楚,但光是那有官职在身的,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上万人,若是算上有爵位,还得往上翻倍。
这些人有别于一般黔首,俸禄都是那几石几石的栗米,当然不可能去吃树皮糙根,就是最小的公士吃的都是粗米,这米哪里来?当然是国家发的。国家又从哪里得来?自是那一天大概都吃不上一口饭的寻常黔首处。
他胸中好似憋闷着一口气,脸色涨红,又羞又怒。
周围的人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他们或许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奢侈,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却无法想的向叶煜那般远。
叶煜脑中纷杂,过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手挪动了一下那盛着米饭的陶碗,对刚才摆饭的侍从说道:“除了这个,其他的全部去给外面的将士们吧。”
侍从惊讶地看着他手边的一碗饭,“将军?”
叶煜又对通粮说道:“我以后的份例,就比照着这个来。”他的食指点了点碗沿,又补充道:“不,连jīng米都不用,给我换成粗米就好,多出来的份例全都发放下去。”
通粮有些为难,他可没那个胆子给堂堂将军吃下等的粗米。
叶煜冷眼扫过去,通粮的身形颤了颤,只得低头应了。
剩下的人看着他面前的一碗饭,再看看自己桌上的饭菜,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纷纷说道:“将军,我们的份例也给减了吧。”
叶煜也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么做,一并应下了。
也借此机会,叶煜想到了一件事,甚至也顾不得是吃饭的时间,从侧边摸出竹简和笔当场写了起来。
刚写下一个字,叶煜突然喊住正打算退出去的侍从问道:“军中是否有人捕那蝗虫来吃?”
侍从点点头。
叶煜严肃道:“传我命令,军中再有捕蝗虫而食者,仗三十军棍。”
当下就有人反驳道:“将军,他们捕食那蝗虫来吃,也不过是为了饱腹而已,而至于此?”
他们也是疑惑,刚刚叶煜还好心让那些人尽量多吃点,怎么转头就下了个矛盾的命令?
叶煜回道:“军中有马糙,若是被引了蝗虫进来,迟早酿成大患。”如今马糙可是比粮食更为紧缺。
依旧有人不解,“那蝗虫总归是死了的,哪里会跟着人回来呢?”
叶煜又回道:“成虫是死,卵虫却能覆在衣服上被人带进来,又时值蝗虫泛滥之际,若是一个不察,又是一场蝗虫过境。”
众人顺着他的话想想,也觉得冒冷汗,再也没有反驳的人了。
叶煜见此又对那侍从说道:“把理由也传出去,还有,派人编成几个什日夜在周围巡查,一是避免有人趁夜去捕蝗虫而食,二是注意周围蝗虫的数量,少则捕杀就地焚烧,多若虫群立刻来报!另外,巡查之人注意清洗衣物。”
那侍从应下,提着食盒出去了。
叶煜继续写着给嬴政的信。
***
“……军中不可食蝗……臣愿意捐岁俸济灾……”
嬴政看着叶煜呈上来的竹简,反倒皱起了眉。
前者倒是没错,他打算立刻通知下去,但是后者却让嬴政突然想当面问问叶煜了。
他捐献自己的岁俸济灾,就黔首的角度来说是件大好事,可是却损害到了其他贵族的利益。
因为他带头捐了,别人不捐,那就是不仁,就没有好名声,可若是去捐,那谁会愿意呢?跟在他后面肯定会成为陪衬,而且若是没有向他一样捐出全部的岁俸,就算数量多比他多也难免显得不够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