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还真是，又给人添麻烦了。
倚在窗边的楚留香好笑地看着燕映之面上仍是没什么表qíng的冷凝模样，眼眸中却满是难言的懊恼，不免暗自感叹了一句，这人当真是有趣极了。
“昨晚……多谢楚兄。”
“不必客气。”楚留香欣赏够了，又见燕映之一脸正经的道谢，朗润的眉眼弯出了含笑的弧度，“映之接下来有何打算？”
燕映之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他居无定所无牵无挂，别说是一晚，就算是失踪个十天半月估计也没人会记挂他，不过即使是孤身一人，他总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
名剑大会、cha旗切磋，还不能忘了研习兵法……要做的事qíng实在太多。
而且即便身处中原，他也能隐隐感觉得到不安稳的气息，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又要回到雁门关，准备上战场去了。
“我该告辞了。”燕映之脱下楚留香借给他的衣服，重新换上自己已被擦净了血迹的玄甲，将刀和盾别在身后，“我欠你一个人qíng，日后定当报答。”
楚留香微挑了一下眉，笑容中是风轻云淡的潇洒，“小事而已，何必如此介怀？况且……”
他弯起嘴角，温和的笑意更添三分真挚，“我视映之为友。”
燕映之狭长的眸子倏然睁大。
朋友？他燕映之何曾有过朋友？
薛将军、燕帅是师长亲人，苍云军中的同僚是兄弟姐妹，除此之外，又哪里还有人愿意与他这样无趣的人做什么朋友？
“若我没有记错，我们认识不过一天时间，楚兄jiāo朋友一向这么随意吗？”
话一出口，燕映之便意识到了不妥。
从昨天到现在，楚留香一直在帮着他，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再说出这样带刺的话来。
燕映之忙想要补救一下，可是他本来就不及格的语言表达能力在这时彻底宣告罢工，只得紧抿着薄唇，沉默了下来。
“相逢便是有缘。”楚留香像是没有注意到燕映之的失言，仍是笑着说道：“映之难道不曾听说‘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生于雁门长于雁门除了兵法外其他经史子集一律听都没听说过的燕映之很诚实地回答：“不曾。”
“……”
被噎了一下的楚留香不禁扶额，不过在看到燕映之一本正经的表qíng，还是缓缓笑开了。
“所以，映之是不愿做我的朋友？”
他嘴角噙着笑，明亮的眼眸中却恰到好处地划过一抹失落的神色，落入燕映之的眼底。
本就不大自在的燕映之眼里顿时多了一点慌乱。
他似乎是做错了什么，让楚留香不是很高兴，可他从来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更不知道这种qíng况下该如何是好。
“楚兄……”他试探着解释道：“楚兄自然是我的朋友。”
“既是这样，人qíng之事映之便不要再提了。”楚留香的笑容如云销雨霁，仿佛刚才的失落不过是燕映之眼花看错了，“我正准备南下，若是顺路，我们倒是可同往。”
看到楚留香脸上的悠然笑意，燕映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不过他没有深思，只是顺着楚留香的话摇了摇头，“我与楚兄并不同路。”
他暂时还没有到其他地方的打算，洛阳人多，无论是参加名剑大会还是找人切磋都方便得很。
“这样啊……”楚留香也没有介意，轻轻拍了拍燕映之的肩膀，扬声道：“那么映之，我们有缘再见了。”
“有缘再见。”
目送着楚留香纵马离去的身影，燕映之闭了闭眼，突然觉得，那句有缘再见，大概会变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
这偌大的江湖，有些人能遇见一次，已是幸事，况且他过阵子就要返回雁门关，即便能侥幸从战场上活下来，可再踏足中原的日子寥无期。
他和楚留香，也许再无相逢之日，而他今日欠下的这份人qíng，就算楚留香没有以朋友的名义一笔勾销，可能也没什么偿还的机会了。
燕映之不知道他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有那么一点儿苦涩之意，只是沉寂在心底那丝怅然却让他难以无视。
毕竟是他难得遇上的，合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