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燕映之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和尚的死和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
就这么不管了,总觉得不太心安啊。
男人顺着燕映之的目光看了过去,即便燕映之的话没说出口,也猜出了几分意思,不由敛了笑意,轻叹了一声。
“我与他相识多年,曾经也算得上是知己好友,就算今日方知他其实作恶多端,可他既已自裁谢罪,我总不能眼看着他曝尸荒野。”
燕映之了然。
原来是朋友反目成仇。
听那男人所说,似乎是因为和尚做了恶事,才落的如今的下场。
尽管在燕映之看来,如果男人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和尚一点儿都不值得同qíng,但看着那人对自己这个素昧平生之人都如此温和,对自己过去的朋友,即使是生前曾做尽恶事,可在人死之后,心存恻隐帮忙收殓,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qíng。
“我稍后回去找人来收殓他的尸首。”男人有些怅然地望了望和尚的尸首,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抱歉地对燕映之说道:“我一时失神竟忘了兄台尚有伤在身,伤势要紧,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燕映之点了点头,静静跟在男人的身边,那人见他身上带伤,本想扶着他,但燕映之自觉走路还是可以的,何况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人家愿意帮他是好心,他也不能太给人添麻烦不是?
而燕映之看着就重量不轻的盾刀,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
毕竟楚留香知道没有一个习武之人能够放心地把自己随身的兵器随便的jiāo给第一次见面的人,而对于燕映之来说,即使战死,也不会放开他的刀和盾,这是他身为军人的原则。
一路无话,二人之间的气氛竟不显尴尬,可是当他们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燕映之才真正的傻眼了。
他来中原也有些时日了,别的地方不熟,一直住着的洛阳是什么样子他却再清楚不过了。
即使天再黑,方位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眼前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他和人打架的洛阳郊外,而是一个他之前绝对没有到过的地方。
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吗?
可不应该啊。
如果说有人看他,或者说是看苍云不顺眼,直接来上一刀就能让那时昏迷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他gān脆利落地去见阎王,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人搬来搬去,也不嫌这一身玄甲沉得慌。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发觉旁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楚留香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偏头看了过去,就见到那张被层层血痕覆盖着看不出本来容貌的脸上,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震惊和迷茫。
好漂亮的眼睛。
尽管不大合时宜,可楚留香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一下。
林中昏暗,他直到刚刚才发现这个打扮古怪的男人掩映在长睫下的瞳仁不似常人那般颜色,而是一种暗沉幽深的红。
楚留香阻止了自己对对方眼睛的深入思考,对那个还在愣神的男人轻声道:“兄台?你可还好?”
燕映之僵硬地转头,也不知道这诡异的状况算不算得上不好。
“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下楚留香懂了。
他想,这男人或许是被人追杀,受了伤误入了密林之中,出来以后迷了方向,也不是不能理解。
换作是他人,对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但若是把一个受伤的人丢在这里,楚留香实在于心不忍,再说他本就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人,也不怕受这男人的牵连。
“兄台既然找不到路,不如先到在下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先把伤处理好再说,兄台以为如何?”
燕映之当然知道这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只是他xing子冷,又不擅长与人jiāo流,从以前起也只有对着同门能多说上几句话,除此之外身边连个能称之为朋友的人都少有。
他自知自己的xing格不讨喜,早就习惯了被冷遇,第一次被人这样关照,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燕映之沉默不语,男人也没觉厌烦,又笑着重复了一边先前的话,而看着面前男人温暖真挚的笑容,燕映之难得感受到心里热热的,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多谢。”
“兄台客气了。”听到燕映之又一次道谢的男人又笑了起来,眉目清朗,笑意明暖,晃得燕映之竟有些不敢直视着那笑脸,只好悄悄将脸侧了侧,抿着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