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大法师截然相反,在阿德莱德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她却一直都是灿烂的。哪怕最后死于那场意外,也一直有人将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颠倒岁月,硬生生将本该明媚的未来活成了对往昔的赎罪。
她也不曾拥有过很多。但即便如此,就算仅仅只有威斯特一个,却已足够梅林用尽全身力气说服自己不要难看地去嫉妒。
毫无疑问,他们曾经都是彼此眼中最特别的。
看着碧眼女孩儿记忆中有关那个少年的一切,法师这么淡淡想着。那种在黑暗中抓住每丝光芒的绝望与执着哪怕深陷囹圄,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最后的倒计时,少年和女孩儿也不顾一切地彼此靠近着。直到最终生离死别,短短数月,却已足够改变今后所有的未来。
“你好,我是阿德莱德。”
手一顿,指间的刀片在颤抖之下没入黑暗,只于地面留下一声清脆的轰响。当阿德莱德在那天选择站在威斯特面前,略带好奇地叫住已存死志的隐者时无论他们的相遇究竟是不是易莱哲有意设计,都已无法再阻止命运的流转。
女孩儿的记忆并不漫长。
相比于他曾经在梦境中感受过的、属于威斯特?泽维尔的绝望仇恨,阿德莱德就显得太冷静了。毕竟她当年只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从没有真正感受过这个世界的恶意,于是,依然带着天真的目光不断落在周围黑暗cháo湿的地牢中,落在那些被囚禁于此的实验体们麻木的神qíng上,成了人间地狱里唯一不曾湮灭的希望。
所以,这样黑暗中耀眼的明光,自然而然能够将威斯特牢牢吸引。他想要靠近,阿德莱德也开始渐渐喜欢这个格外温柔可靠的少年。想要收服一个小女孩儿的心实在再简单不过了,一篇童话,一个微笑,就足以成为她在这昏暗地牢中最期盼的明亮色彩。
但是,相识于这种暗无天日的绝望里,他们安稳的日子早已注定不可能长久。
当碧眼女孩儿的记忆流淌至最后一次刀剑相向的仇恨时,梅林突然颤抖了一下。即便明知这都已是过去,但看着威斯特痛不yù生的神色,他也依然会感觉整颗心都在被毫不留qíng烧灼。直到隐者在绝境之中能力bào走,意外夺去了阿德莱德的生命,女孩儿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对她来说,这短短数月,就已是自己曾经短暂而遗憾的一生。
从几乎能让他感同身受的感qíng中抽离。法师瞪大眼,看着面前依然没有任何表qíng的阿德莱德,神色有些恍惚。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他?
仿佛被记忆中那铺天盖地的悲伤所蛊惑,法师眼神失焦了几秒。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他心中那些肆nüè而过的叹息与质问,其实早已在女孩儿眼中无处遁形。
站在原地没有动,也不曾为自己辩解什么。阿德莱德抿了抿嘴角,眨眼间,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色闪过,再次将梅林拉入他所渴望了解的过去。
这次,法师看得很清楚,记忆的背景不再是那个yīn暗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地牢,而是久违的蓝天,和地平线上那片起伏连绵的雪山冰脊。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站在澄澈幽深的卢加诺湖畔,低沉男声随风飘散在每一寸寒凉中。万磁王偏头看着身边憔悴不堪的养子,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
声音沙哑而颓然,带着显而易见的绝望。威斯特低头看着怀里满身艳红、却安详得仿佛只是沉沉睡去的女孩儿,闭了闭眼,眉头皱得很紧。
这显然不是阿德莱德本身的经历,梅林愣了愣。或许,将它称之为威斯特的记忆会更加贴切一些。
“你可以选择带她回去。”瞥他一眼,埃瑞克微不可觉摇了摇头:“如果安葬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会让你好点的话,我想查尔斯是不会拒绝的。”
似乎想要露出个笑容,却怎么都弯不起沉重的嘴角。少年看向面前那片广阔幽深的水域,倒影着阿尔卑斯山顶终年不花的积雪,眼底有苦涩一闪而逝。
“但是,比起我,她会更喜欢这里。”
带着微凉寒意的气流从阿尔卑斯山脊呼啸而来,chuī拂过卢加诺湖畔盛开的雪蓟。洁白的花瓣被风卷入湖水,仿佛驶向时光尽头的白帆,太适合载着一个纯真无暇的灵魂坠入永眠。
在万磁王了然的目光中走上前,威斯特走到湖岸边,慢慢俯身。女孩儿浅色的衣摆被波澜漾开,逸散出殷红,像是一簇簇燃烧在雪地里的火焰。他轻轻抱着沉睡之人瘦小的身躯,浸入冰凉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