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被宠大的孩子,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梅婶和本叔,他们轻易地被艾伦的一举一动逗得哈哈大笑,然后本叔把艾伦举得很高,大声问他:“星星是什么颜色的?”
艾伦也大声地笑着回应:“金色!”
我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艾伦是在说圣诞树顶端那个最大的星星,那是他亲自被抱着挂上去的。
艾伦有一对用笑声把他养大的父母,梅婶和本叔,从来不吝啬于直白地袒露对艾伦的宠爱,一度我非常嫉妒他。
我爱我的父母,他们也爱我,但是习惯于理xing的他们很少那样热qíng地和我玩闹,我的童年回忆里,多的是他们来来去去的双腿。那时候我还很矮,只能够看到成年人的下半截身子,我先于习惯记忆大人们的模样,习惯了记忆他们的双腿和步伐。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非常遗憾没有能大声地告诉爸爸和妈妈,我很爱他们,真的。
我当然也爱本叔和梅婶,感谢他们给我和艾伦同等的爱。
我知道艾伦最初不是很习惯我的到来,小时候我们还没有分房住,艾伦气势汹汹地划分了分别属于我和他的地盘,但不久之后国境线就被打破了,他总是随手乱扔东西到我的地盘里,有一次我甚至在我的chuáng上捡到了一只他的袜子。
当然另一条国境线也在悄悄打破,艾伦在学校的朋友不多,他的很多秘密都只能跟我讲,他讨厌的同学老师,他偷偷暗恋的小女生,他在本叔的衬衫上泼到的牛奶,都只能跟我讲。每当艾伦坏笑着跟我说着这些的时候,我都清楚地意识到:他是我的弟弟,我真正拥有的家人。
后来我们越来越大,开始有了自己的房间,我变成了“书呆子彼得”或者“微不足道的彼得”,也有了像玛丽?简和哈利?奥斯本这样的朋友,但艾伦还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如果一个人连第一次遗jīng都懊恼地来向你抱怨的话,那他对你来说一定是意义非凡的吧。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的,我和艾伦,最亲密的兄弟,我们无话不说,我替他背锅,帮他解决作业,他则在闯了祸之后不由分说地躲在我身后,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的。
我真是个蠢货。
从本叔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时候我已经被奥斯本家的蜘蛛咬了一口,轻狂地使用着自己的能力,以为可以凭这个风风光光地在地下决斗中成为qiáng者。
我没想到我的放任会让那个匪徒成为杀害本叔的凶手,我也没想到本叔和艾伦刚好出现在那个匪徒逃跑的路上,我赶到的时候,本叔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艾伦正跪倒在地上,满脸惨白。
那个凶手跌倒在不远处,他被自己的枪打伤了腿。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是个噩梦,梦里我反复回忆起那个歹徒凶狠的脸、本叔闭上的眼睛、以及艾伦惊恐绝望的眼神。
我反反复复地回忆,一闭上眼,就听见本叔的声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然后本叔分别握了握我和艾伦的手,闭上了眼。
我知道艾伦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隔着墙,我能听见他的辗转难眠,和从噩梦中惊醒的喘息。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半夜敲开了他的房门,问他还好吗。
艾伦迅速消瘦下来的身影在黑暗中异常单薄,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犹在梦中,他说:彼得,你说星星是什么颜色的?
我的心猛地坠下去,直到深渊。
我在一个月后决定成为蜘蛛侠,我穿上制服,带上我的蛛网,在纽约的高楼中dàng来dàng去,把小偷、抢匪、以及失控的巴士都带回正道上。
我开始喜欢不停地说话,当嘴巴频繁运作的时候,大脑便能获得片刻的休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本叔用生命给我留下了刻在骨髓的座右铭,他制造了蜘蛛侠。
但是我让艾伦失去了父亲。
从那天开始,艾伦和我,再也没有分享过任何心事。
他恢复了jīng神,满脸戏谑笑容地回归了日常生活,独来独往,和他的那个小个子朋友一起研究奇奇怪怪的恶作剧,仿佛恢复了正常。
但我知道他没有,我仔细地观察着他,发现他正以异常的冷漠对待着这个世界,对待着自己。他完全放弃了学习,也放弃了和所有人的jiāo流,他说着许多俏皮话,假装和世界开玩笑,却嗤笑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