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露出一只耳朵,想听听来人是谁。
……
“琴川?那是哪,老子从来没去过!”
“那可是大地方,你这穷光蛋没见识的跟着咱老板,可长见识去吧。”
方兰生在被窝里愣了愣,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说琴川。
“不过我说,好端端的我们坐什么马车,坐船去呗!”
“啥也不懂的胡扯啥,琴川那能坐船去吗?又不是去咕噜湾。”
“那也不用坐马车吧,咱弟兄几个谁坐过马车?”
“又不是让你坐,是让人家百里少侠的朋友坐,你老老实实跟前面骑马就行了。”
“百里少侠的朋友?哪个?”
“别惦记人家小姑娘,听说是那个富家少爷,要是没记错,应该就是前几天吃饭时候瞎了眼那个。”
“就他自己?敢qíng我们好不容易弄一马车就送一个人啊?”
“一个还嫌不够麻烦?行了你别废话,再过两个时辰就出发了,到时候你可别又多嘴,小心老板又拿烟袋敲你。”
……
方兰生听着这话,越听越觉得不对。
琴川,百里少侠的朋友,富家少爷,瞎了眼……
两个……时辰……后……?
就在门外的两个伙计还讨论着“去咕噜湾好像也不用坐船游泳也可以”这个问题的时候,方兰生从门口走出去,他一身衣服穿得有点乱,凑合能看,书袋背在身上,倒是背反了。他就这么气呼呼地走出来,引得那两个伙计都往这儿看。方兰生眼前漆黑一片,他只能凭着记忆去摸百里屠苏的屋子,他想去问问木头脸,解封不告诉他是为什么,这琴川的马车又是想gān什么。
如果可以,他还想和百里少侠继续吵一架,至于吵完了gān什么,他还没想清楚。他现在只觉得一腔热血往脑袋上冲,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早上发生的事qíng太多,他一时间昏昏沉沉地记错,居然朝与百里屠苏屋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那个方向正朝着船厂大门。两个伙计还以为这琴川来的少爷要临走前去镇上买点海货捎着,心想这倒是挺合算的,自己要不要也买点,去琴川一卖还能挣几个酒钱。
眼见着方兰生走出了船厂大门,那高个的伙计遐想之余,忽然觉得不大放心――那少爷走路怎么飘飘摇摇的,和站不稳一样,又看不见,一个人出去是不是不大安全?
老板安排下来的活是送他去琴川,并没让伙计管他的安全。可那伙计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心却很善,尤其爱管闲事,比如这事。把手里栓马的家伙一放,高个儿伙计摸着头走出了船厂大门,朝四周一看,却发现那少爷早就没影了。
不对啊,那人刚才走得那么慢,怎么可能一出厂的功夫就没影了。伙计站在船厂外面那条长而宽的路上四处看,还是没看见方兰生的影子。
与此同时,在船厂拐角的大树下,方兰生正被一人拦住。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罩衣,她惊讶地望着方兰生,望着他缠着绷带的眼睛。
方兰生皱起眉,他似乎以为自己撞了什么人,正想绕过她再向前走。
“方小少爷……?”女子不禁唤出他的名字。
方兰生愣了愣,他抬起头,似乎想辨别那女子的方向。
“你是谁,你认识我?”方兰生问,他想,这向家船厂里怎么还有女人。
那女子却没回答他的问话,她一靠近方兰生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
……那是少恭在青玉坛时,调制碧鳞虫的味道。
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少恭,还每日服侍在身边,做一个忠心的家仆。
女子沉吟片刻,她说话的声音极为缓慢,像个老人:“方小少爷……眼睛……伤了多久?”
方兰生还僵硬地抬着头,他在黑暗中朝女子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他脸上全然是震惊,还带着几分迷茫。
“你是……桐姨……?”
方兰生仰躺在青龙镇的一家屋子里的chuáng上,他双手乖乖放在身侧,双眼也紧闭着。
一名身着huáng衣的女子就坐在他的chuáng前,她手里握着一个药罐,正用半勺慢慢将捣烂的糙药敷在方兰生的眼睛上。
她还记得欧阳少恭所用的药方,其实少恭做过的每件事她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