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想了想,问道:“彭门七虎现在是否已继承了彭云的镖局?”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道:“若是如此,他们必是走镖而来的。”
小潘道:“一定是这样,在沙漠上只有走镖的人,才不骑骆驼。”
忽然觉得有一片黑影从头上掠过。
接着,急风骤响,一只鹰急飞而来,在那边倒下来的人马上空打了个盘旋,双翼一束,流星般自空中俯冲而下,从马背上衔起了个箱子,再次飞起,两只大翅了,碧空中就只剩下一个黑点。这只鹰来得快,去得更快,胡铁花还未弄清这是怎麽回事,它已飞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道:“好周密的计划,好厉害的手段,竟连一个人也未出手,就将彭门七虎所保的一箱红货劫走了。”
姬冰雁道:“这些人既已得手,便不致再来,你要瞧,现在可以去了。”
四个人中已死了三个,只有那最後倒下的大胡子,胸膛还有些跳动,但也已十分微弱,随时都可能停止。
胡铁花扳开他的嘴,将剩下的半壶酒都灌了下去,这颗已将完全停止的心,才开始又跳动了起来。
胡铁花赶紧道:“你是不是彭一虎?你们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那人张开眼睛,胡铁花只觉得他眼睛里仍满是惊恐之色,楚留香却已发现他瞳孔至少已奇异的放大了一倍。
胡铁花擦着头上的汗,大声道:“说话呀,你还能不能说话?”
这人喉结上下滚动着,终於从那已乾裂的嘴唇中,吐出了一丝声音,却已不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
那只是一种几乎无声的嘶喊,绝望的嘶喊:“恶魔……魔鬼,成千成百个魔鬼……杀……杀!”
他忽然从胡铁花怀里跳出来,向前冲了出去,但只冲出两步,便扑地倒下,永远不能动了。
胡铁花的酒,激发了他身体里最後一丝潜力。
现在,他连这最後一丝力量也用完。
小潘整个人都软在地上,颤声道:“他瞧见了,他瞧见了那隐形的恶魔,就在这里,逃命……咱们再不赶快逃命,只怕就迟了。”
胡铁花虽然明知他在胡说八道,却也不禁打了个冷战,再看石驼那麻石般的脸上,竟也开始流下了汗珠。
姬冰雁蹲在一具尸体身旁,已仔细观察了许久。
此刻他才缓缓站起,却久久没有说话。
楚留香道:“你已查出了他们的死因?”
姬冰雁缓缓道:“脱力,饥渴,似乎还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不致令人丧命,却可使人发狂。”
楚留香沉思道:“害他们的人,也许就是害我们的,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先令他们没有水喝,一个快乾死的人,眼睛里时常会生出幻象。”
姬冰雁道:“海市蜃楼就是其中之一种。”
胡铁花道:“咱们……咱们若是一直没有水喝,也会变成他们这样子么?”
楚留香和姬冰雁都没有回答这句话。
胡铁花瞧了瞧他们,又瞧了瞧地上的死,也说不出话来了。
放眼望去,只有huáng沙,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huáng沙,没有水,没有生命,也没有希望。
此时的银时继续gān瘪着。
燥热的白天终於过去了。
他们将人和马的体,都抬入了那沙坑,用沙将体掩埋起来,然後,他们就坐在岩石上,等着星光升起。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说话的心qíng。
胡铁花揉着胸膛,忽然笑道:“方才我拖着那彭一虎时,只觉得他肩头上像是多出来一块,又圆又硬,就好像个jī蛋,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他这是在没有话找话说,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无聊得很。
姬冰雁霍然站起来,走到石驼身旁,握着了石驼的手,两人就这样手握手,对面坐了很久,谁也没有动。
石驼的脸色在逐渐沈重的夜色中,着来更可怕。
胡铁花忍不住道:“你看他们这是在gān什麽。”
楚留香道:“他们在谈话。”
胡铁花奇道:“谈话?”
楚留香道:“要想和一个又又哑又瞎的人谈话,自然只有用奇特的方法,他们也许是彼此在对方的掌心打手式,以传达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