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徒臻歪了歪脑袋,用一种莫名怜惜甚至透露着些许怜悯意味的嗓音叹道:“臻儿长大了,可是父皇却老了。”
淡淡的一句话,嗓音轻柔,音色纯澈,却仿若三九严冬chuī来的冷风一般,冻僵了故作雍容的上皇。
于是上皇首次撇开了慈爱宽厚的外衣,目光变得有些森然冷漠的看着徒臻,莫名坚持的说道:“父皇不会老,父皇永远都不会老。”
“是人都会老的。”徒臻不以为然的轻笑道:“父皇早就老了,只是您的周围没有人敢将实话说出口。因此父皇才会自欺欺人的以为,父皇永远都不会变老。”
顿了顿,徒臻随意挥了挥手。上皇便惊恐的看见乾坤宫前殿内占班的宫女太监们仿佛流水一般的退出了大殿,就连最为亲信的李德裕也迟疑了片刻,微微叹息着,佝偻着退了出去。霎时间,偌大的乾坤宫内只剩下了自己与徒臻两个。
看着神色惊魂不定的上皇,徒臻又轻飘飘的笑道:“虽然不忍心,可是却不得不告诉父皇的是,自从您深信不疑的认为太子哥哥真的会起兵bī宫那一天开始,您便真的老了。是权利迷惑了您的双眼,您的心智,是高高在上的龙椅苍老了您原本还存有良知的内心。”
上皇淡然高深的面容终于变色,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徒臻问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哥哥英明睿智,慈孝仁爱。虽然被小人蛊惑曾经出手伤害过臻儿,可他却是父皇唯一亲手教导甚至留在身边疼惜宠爱的人。他是如此的仰慕爱戴着父皇,您真的以为他会为了那把冷冰冰的椅子做出伤害您的事qíng吗?”徒臻轻笑着,随意坐到了上皇龙椅旁边的扶手上。一手把玩着扶手两旁的龙头雕刻,一手拢住上皇些微有些佝偻的肩膀,开口道。
“你——”上皇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回想到十年前还是青年的徒赢身着明huáng色太子冕服,手持利剑,鲜血满身,一脸绝望的冲着自己呐喊质问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为什么会为了那把冷冰冰的破椅子怀疑他放弃他的场景。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cháo水般涌遍了全身。
那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子,与其他的皇子不同,这个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儿子从襁褓中被他带着养大,他教他该如何写字,如何读书,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和他一个桌吃饭,一个chuáng睡觉,甚至亲手给他洗澡,帮他换过了尿布。他将作为一个父亲还有一个帝王能够给他的疼宠爱惜毫无保留的送给了他。可是这些却还不够,他那么宠爱那么关照的儿子,终于一点点的长大了。英明睿智,玉树临风。仁爱宽厚,朝野称赞。
他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皇太子。可是人长大了,心思也就难免多了起来。
看着愈发成熟稳重的儿子,上皇终于隐隐惶恐了起来。他开始担心,害怕这个儿子不愿意等待他的死亡,甚至羽翼未丰满就迫不及待的bī宫上位。他辜负了他的信任和疼爱,可是却舍不得他就此消亡,
最终在徒臻的苦苦求qíng下被圈禁在忠义王府的儿子。
双拳在回忆的过程中死死的攥住,修建的整齐的月牙状指甲陷入掌心,刺破了ròu皮,丝丝鲜红的血迹顺着指fèng蜿蜒而下。上皇却丝毫不觉得疼痛,他有些木然的开口问道:“难不成,你想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你布置的。”
只是虽然是疑问,可是他的语气却充满了平静和肯定,甚至隐隐约约的,透漏出一丝懊恼来。
徒臻好整以暇的加深了唇边的弧度,神色有些赧然,有些得意的说道:“那还是我第一次摆弄这些个yīn谋诡计,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成功了,我也觉得十分费解。”
想了想,徒臻又好心的补充道:“多亏了父皇的疑心甚重,还有对那把破椅子的执着贪恋,臻儿才会成功的陷害了太子哥哥。臻儿现如今能达到这个位子,父皇功不可没。”
言毕,徒臻又十分轻巧的将他当年如何利用血滴子的暗探迷惑住了远在江南办差的太子,让他深信是军功赫赫的二皇子不满足于拼命厮杀却只有个亲王的位子,而yù行唐太宗李世民之举发动一场政变,父皇如今危在旦夕的qíng报。又如何挑拨了圣上让他对太子想要bī宫一事深信不疑,因而暗中调动了所有的暗卫保护后宫。只是上皇不晓得的是,他所指派的暗卫统领恰好便是徒臻手下血滴子重金收买了的线人,于是后面的事qíng,也就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