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长子瑚哥儿夭折了,荣公贾代善原就身子骨不好,种种事端压在身上,没几日便也跟着去了。偏当时嫡妻郁结于心,病qíng更是一日重过于一日,贾母说要带走琏哥儿亲自抚养时,他是真的没了主张。
身为男子,是不可能亲自教养孩子的。哪怕素日里他也时常同俩孩子玩耍,可逗趣跟教养能混为一谈吗?再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原就身子骨羸弱,极容易出现状况。那会儿,瑚哥儿夭折了,张氏又病着,硬拦着贾母不让她带走琏哥儿,这本身就不现实。
“琏儿……”贾赦满嘴的苦涩,他到底还是亏欠了这孩子。
“爹!爹,这都是过去的事qíng了,我也不是非要同您抱怨甚么,只是想告诉您一些可能您不知晓的事qíng。”琏哥儿一叠声的道,“我跟珠大哥哥的qíng谊暂且不提,有个事儿我觉得特别奇怪,那会儿老太太不止一次的看着我感概,没娘的孩子有多可怜,又让赖嬷嬷取了帖子来相看。因着我那时太小了,这些话也不是刻意对我说的,便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没娘的孩子多可怜……
贾赦面色一变,当初张氏病重,这是整个府里都知晓的事qíng。可病重又不代表过世,张氏当年不过才二十一岁,身子骨素来都很好,就连大夫也说,那是郁结于心,而非得了不治之症。既如此,贾母为何会如此肯定?
“爹,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老太太当时知晓了某些咱们不知道的事qíng?还是说,她有害人之心?”一想到小时候的那些事儿,琏哥儿只觉得浑身发寒。
先前,之所以没想起来,其实并不是真的忘却了,而是琏哥儿本能的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可最近,一连在外面听到了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弄得他愈发的疑神疑鬼起来。以至于昨个儿夜里便梦到了儿时的场景。
——贾母一脸怜爱的望着他,心里喃喃自语般道,没娘的孩子真可怜。
“没有道理。”贾赦面色大变却仍保持着镇定,“老太太对你娘素来不错,倒是对王氏有着百般不满。”
看了看琏哥儿,贾赦有心想说许是你听错了或者时间太久记错了,可到底没能说出口。只因细究起来,当时的贾母确实有些不妥当。
譬如,荣公贾代善已故,本该第一时间让出荣禧堂予他们大房入住,偏贾母却借口住惯了不愿意搬。问题是,那荣禧堂原是第一代荣国公贾源夫妇所居,也是贾赦打小长大的地方。至于贾代善和贾母,不过是在贾源夫妇过世后才搬入,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六年时间。
住了五六年的地方,就是住习惯了不愿意搬?就算勉qiáng说得通,那为何后来又痛快的搬到了荣庆堂呢?至于荣禧堂,则在他忙着照顾妻儿之时,悄无声息的让给了贾政一家子。
光这些也就罢了,贾赦完全可以认为是贾母的偏心眼儿作祟,可那帖子相看那事儿……
他记得!!
“这事儿不要再提了,琏儿你早点儿回东院,陪你媳妇儿孩子去。”糙糙的打发走了琏哥儿,贾赦不顾已是掌灯时分,再度悄然离开府里。
就在贾赦离开之后,十二从角落里闪身出来。
“咋样?我这么说有用?”琏哥儿看着十二,一脸的不确定,“我说的那些话倒是真的,可是不是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也许当时老太太听岔了大夫的话,误认为娘的病很严重?”
十二嗤笑一声:“越严重才越不会说这话。再说,到底真相如何,爹自然会查清楚。不然你还真以为他还是多年前那个纨绔子弟?就他而言,莫说只是咱们府上的陈年往事,哪怕想要探究皇家秘辛,他都有本事查到。”
“可是,为甚么呢?”琏哥儿一脸的不明所以。
“外头有流言蜚语在先,我虽不清楚是何人放出去,又是何人引导的,不过总归是个起因。正好,利用一把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何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要是甚么都没有,顶多也就是将咱们蠢爹遛一圈罢了,没损失甚么。”
听十二这么一说,琏哥儿倒是点了点头:“那行,左右有爹在前头顶着,我也懒得管了,先回去了。”
“去罢。”十二笑眯眯的看着琏哥儿汪东院去,忽的笑容一收,侧过脸望向不远处的荣庆堂。
二房已经解决了,甭管是贾政还是王夫人都已经翻不起甚么làng了,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在人生剩余的日子里,互相诋毁、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