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大气污染年年严重,天空也早已不如那时候湛蓝,无法如小说中描写的那样,透过去,望到恣意逍遥的过去。城市道路翻新后,路公jiāo车也已经改道,通往市jīng神病院。宋大一宿舍现在改住女生,寝室的阳台上挂了一张大大的布帘,遮挡住了阳光和路人的视线。连思佳酒楼都重新装修了一遍,增开了咖啡店。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老板娘依旧风姿绰约,没怎么变。
展昭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看看时间,是凌晨三点,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实在有点诡异。欧阳chūn不在屋里,大概是看完球赛就回去了。莫非,是把钥匙忘在这里了?
打开门,一个柔软的物体就倒进了展昭怀里。他急忙接住,撩开对方的长发,大吃一惊:“月华!”
丁月华在他怀里苍白一笑,说:“昭哥,让我在你这里歇歇。”
她的身体冷且湿,不停颤抖,像是流làng的小狗。展昭立刻抱她进屋,给她脱去外衣,塞进被子里,拿来毛巾和热牛奶,又帮她chuī头发。
丁月华卸去妆的小脸瘦得只得巴掌大,一边红肿着,有五指印,显然曾被人扇了一个耳光。她捧着牛奶一动不动,好像那一巴掌把她的七魂六魄打散了去。
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她了?怎么连夜从洛阳跑了过来?展昭都没问。chuīgān了头发,他柔声说:“把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
丁月华听了,乖乖喝光了牛奶,躺了下来。展昭掖好被子,起身要走,丁月华忽然恐慌地拉住他,叫道:“昭哥,别走!别走!”
展昭立刻坐下,连声说:“不走,不走。”轻轻拍着她的背抚慰她。
好一会儿,丁月华才把眼睛闭上。
电视上采访国际要人时问题咄咄bī人的女主持人,此刻也就像一个迷路后被好心人收留的孩子。惶惶不安地,楚楚可怜地缩在被子里。带着一身看不见的伤,也许心口也被挖了一个大dòng,但是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展昭等丁月华睡着了,从橱柜里抱了一chuáng被子,在chuáng下地板上凑合了一夜。chuáng上那个人时常梦呓,展昭便立刻惊醒,哄着她安静下来。这样反复许多次,天也渐渐亮了。
展昭轻手轻脚爬起来。手机在兜里震动,白玉堂闷声闷气地在那边说:“是我。”
展昭明白,说:“她在我这里。”
那么半晌没动静,再度开口,已经换成了丁兆兰的声音:“兄弟,麻烦你了。”
“没事,应该的。”
“要我们去接她吗?”
“不用了,她还在睡呢。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丁兆兰叹了口气,然后挂了电话。
丁月华醒来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展昭留了字条在桌子上:“冰箱里有牛奶,微波炉里有jī汁汤包。乖乖吃,不要让我担心。”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这张薄薄的便笺纸贴在胸口。无声的温qíng一点一点地将胸口那个空dòng填补起来,轻飘飘的身子渐渐感觉到一点塌实。本以为已经gān涸的眼泪也慢慢湿润眼睛。
展昭下班回来,一推开门,一个人蹦到了自己面前。
丁月华穿着围裙,一手举着汤勺,兴高采烈道:“昭哥,你回来啦!累不累?我来帮你拿包。”
展昭瞪着眼睛。
丁月华拉他进屋,转身进厨房,边碎碎念着:“今天超市的鱼很新鲜,我买一条一斤半的桂鱼给你做了鱼羹。你冰箱里那块猪ròu是哪天的啊,都臭了!若是觉得解冻麻烦,可以抹点盐再放冰箱嘛。还有那jī蛋……”
展昭听她絮絮叨叨着,笑了。他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被彻底打扫过一遍,连靠枕套都换了下来。阳台上晾着长长一排衣服,洗gān净的抹布和拖把搭在栏杆上。洗衣粉的清香偶尔飘进鼻子里。
丁月华在他背后说:“你那几双破了dòng的袜子和内裤我已经帮你丢了,新买的在抽屉里。”
展昭的脸上温度不由上升。进了厕所,忽然发现,架子上的毛巾和牙刷也都换了新的,一把崭新的高级剃须刀放在旁边。
丁月华依旧低头在厨房里忙着,径自说:“我已经打电话约了清洁公司的人,明天他们过来清洗厨房。你要上班的话,我帮你看着……”
展昭靠在厨房门上,静静注视着她。
他记得小时候听过一个神话故事。穷书生有幅画,画上有一个漂亮的仙女。有一天,书生回家,发现那仙女从画上走了下来了,为他洗衣做饭,cao持家务。彼时小小的他没想过类似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