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怜悯地注视着她,“月华,gān吗不坐下来,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丁月华咬着嘴唇,半晌,脸上绽放一抹凄凉无奈的笑:“没什么好谈的。不过是男欢女爱下的一次意外。”
展昭一时间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你决定了?”
丁月华挑了挑眉毛,“其实也并无其他更好的选择。是的,我决定了。”
“那是一个生命。”
丁月华一口气冲上来:“你们男人都爱这么说,那团ròu并不长在你们肚子里。负担起生育责任的不是你们,承受歧视和指责的也不是你们。我最痛恨你们潇洒完了一走了之让女人来收拾烂摊子,最后还反过来指责我们收拾得不够gān净!”
展昭被她一番抢白,愣了愣,有些委屈地望着她。而丁月华也发觉刚才那番指责用在展昭身上,也实在不怎么合适。尴尬焦急之下,她匆匆向门口走去。
展昭喊住她:“月华,十分钟。”
丁月华拧开门。
“五分钟。”展昭喊,“给我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五分钟。”
丁月华停了下来,手一松,门又自动合上。
展昭走到她身后,把手放在她肩上。
丁月华转身看他,“你不该阻止我,我下这个决心不容易。”
“我只是觉得事qíng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我是什么人?我是众人口中的丁大主播,我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丁旭将军。我丢不起这个脸,丁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展昭轻声说:“但这将会是你终生的一个伤口,永远都不能愈合。”
丁月华脸色苍白,疲倦无奈,苦笑道:“不要低估人类的治愈能力。”
雨声渐渐小了下去,yīn翳的天空缓缓变亮。清凉的空气从窗fèng里涌了进来,让丁月华微微打了个颤。
她说:“是,将来我还会有孩子,但是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会想起这个被我亲手扼杀的孩子,一定辗转无法入眠。我有同事三年前曾经流过一个孩子,直到现在,她都还时常听到有婴儿在哭。”
“月华……”
她看着展昭,“我不是后悔有了孩子,我也不是不爱自己的骨ròu。只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展昭把纸巾递过去,丁月华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展昭忽然想到,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对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的仁慈,是否正是对它母亲的大不仁?丁月华不过是一个女人,她能承担的是有限的。
他说:“我陪你去吧。”
第十一回
展昭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
清晨的妇产科门诊,阳光斜斜照耀在光洁gān净的地板上。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病人,只有一个脸上冒着痘痘的小护士不停跑来跑去。经过展昭身旁时,总爱瞅他几眼。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张女xing生理图片,虽然明知道那是知识普及宣传画,但图片内容的直白鲜明仍旧让展昭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后明白这大概也是天下男人对此地躲避不及的原因之一。
丁月华进去有一会儿了。医生的意思是,她的身体似乎对药物有些过敏,所以建议她选择人流,这也表示她必须在手术台上躺一回。从没有经历过这事的展昭听到手术两个字,有片刻的慌张。反而是丁月华安慰他,说昭哥,没事,最多半个小时,我去去就回来。轻松得仿佛只是出门买瓶酱油。
丁月华进去前曾回过头来望了展昭一眼,凄凉哀惋,充满着留恋。那是对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的留恋。不知道一个女人要下定决心杀掉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多大的决心,但无庸置疑的那就和从身上生生割下一块ròu一样。不知怎么,已多年没有碰烟的此刻,突然很想抽一根。
丁月华躺在手术台上。房间里开了空调,但是她还是感觉到阵阵凉意,从四面八方浸透进毛孔里,让她微微发抖。
医生和助手正在做准备,她只听得到衣料的摩挲和手术器皿同手术盘发出的清脆撞击声。可是慢慢的,随着灯光越来越qiáng烈,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有其他声音传递进耳朵里。
似乎有哪家的孩子在哭。是婴儿,梨子一样大的面孔,皱做一团,可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蕴涵着无比qiáng大的力量,哭声嘹亮简直可以穿破云霄。那么悲悲切切,那么委屈可怜。是谁欺负了你,是谁让你冷着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