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铃》下阕词,这首词在他口中歌来,愁肠百结,叫人听来,只觉满心萧索,不知如何自遣。
歌声渐敛,朱藻又痛饮几杯,大哭大笑。
堂内很安静,姜希夷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有朱藻一人在大哭大笑,抑或是放声高歌。
姜希夷没有打断他,因为她知道此刻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轻易出不来。
现在远远看来,朱藻似乎已经醉了。
但一直看着他的姜希夷知道,这人根本没醉,甚至他越喝越清醒,因为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喝酒就如同喝水一般,但始终却都醉不了。
其实朱藻一直都是一个痛快人,行事gān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能让他如此,必定是遇到了常人不能想的事qíng。
忽然笑声哭声渐消,朱藻放下了酒杯,看向姜希夷,问道:“你为何不试试喝酒?”
姜希夷道:“因为我从未试过。”
朱藻道:“你为何不去试试?”
姜希夷顿了顿,道:“因为我不需要。”
朱藻笑道:“若你真的活了许多年,这许多年你到底在做什么?若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你这姑娘也未免太过于暮气了。”
姜希夷思索了一番后,回道:“练剑练功,我一直在做这两样事qíng。”
朱藻道:“你是用剑的?”而后他不等姜希夷回答,又喃喃道:“你当然是用剑的,我早该想到你是用剑的。”
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是用剑的。
姜希夷正色道:“我不是用剑的。”
朱藻问道:“那你是?”
姜希夷道:“我是剑客。”
朱藻点了点头,道:“我也认识一个剑客,他也许不止是一个剑客。”
姜希夷问:“那人是谁?”
朱藻道:“或许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铁中棠。”
姜希夷闻言双眼一亮,朱藻见状轻轻点头,面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表qíng,似是非常骄傲,又似乎非常痛苦,他缓缓道:“你果然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姜希夷道:“我不止知道他的名字,我还要去找他。”
朱藻道:“你为何要去找他?”
姜希夷道:“我想同他比试一番。”
朱藻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你要去找他?”
姜希夷道:“因为你知道他在哪里。”
朱藻忽然纵声大笑,将酒坛摔向地上,一声巨响现,那酒坛便被砸的粉碎,甚至连拼都不能拼起来,姜希夷见他这一抛,便知此人武功高超,掌力深厚,这酒坛看似是他摔的,其实是他用掌拍下去的。
朱藻道:“你果然是在等我!”
姜希夷点头道:“我是在等你。”
朱藻道:“你一直在等我!”
姜希夷道:“不,我只是在等人,若等不到你,自然还有别人。”
突然,这大堂内变的异常安静,可安静的不止是这昆仑山上,还有塞外糙原中也异常安静,狂风刚刚呼号而过,现下留下的是无边的宁静,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在这糙原中,有两人走过,这两人一为容光焕发的老者,他须发有如衣衫般轻柔,潇洒飘逸,神qíng带着不可抗拒之威严,似是帝王之威。
而另一人为一年轻男子,目如朗星,双眉斜飞,面上微带黝黑,面容挺秀,风姿飒慡。
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在这糙原上行走,二人走到了一庙前,见庙内烛火摇曳,那年轻男子抬手敲了敲门。
不消片刻,便有人来应门,一女子问道:“是谁在外面?”
她语调听来小心翼翼,似是因为夜深有陌生人来敲门一般担惊受怕。
那年轻男子道:“是我。”
“是……是谁?!”门内女子听到那年轻男子的声音,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再次问道。
那男子沉声道:“五妹,是我。”
‘吱呀’一声,那扇木门被缓缓推开了,门内女子神qíng看来激动异常,一手放于身后,手上极为用力,似是在蓄力,若是门外发生异变,她便可御敌,若是处于下风也可自尽,宁死不屈。
木门被打开后,庙内摇曳的烛火也倾泻了出来,映在那年轻男子脸上,门内女子将他的脸看的清清楚楚,她激动的眼泪都滚下,但又怕是有人易容,将那人面目边缘都看的仔仔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