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淡然一笑,道:“多谢温侯。”
吕布不似袁绍,虽也有些骄恣,却欠了些谋略,仅胜于武力。然而吕布耳根子却是极软的,偏听偏信,被他看上的人不分青红皂白都予以重用。若是看错了人,这便是个致命的缺点;可若是用对了人,便是老天砸到他头上的馅饼。
过了两日,吕布再一次进宫。
刘协自酒醒后对醉酒时发生的事已记不大得了,此番见到吕布却又依稀想起一些,霎时羞愧得红了脸。
吕布粗枝大叶,并未注意到刘协的反应,开门见山道:“末将yù出兵讨伐逆贼张绣,请皇上下旨。”
刘协在宫中已听耳目汇报了那场谈话,他装腔作势地多问了几句,走到案边铺开缣帛慡快地按着吕布的要求写下圣旨。
吕布正待走时,刘协却微红着脸轻声唤道:“温侯。”
吕布莫名地停下脚步,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陛下还有何事?”
刘协抿了抿唇,颇是纠结地开口:“温侯,朕想封叔玉做个校尉,此番可否带他一起出征?”
吕布怔了怔,嘲道:“陛下舍得?”
刘协脸色更红,目光四处游走,嗫嚅不语。
吕布只道小皇帝想在军中安cha一名耳目,遂懒懒地点了点头:“那就让他给高顺做个副将。”
他却不知此事是刘艾主动向刘协请命。刘协虽是万般不舍,却又觉大好年华的男儿本该建功立业,总将他扣在自己身边未免太过自私。万般考量下,终于狠下心向吕布开口。
数日后,吕布亲自点兵出征宛城。
刘艾身著银光铠,随行骑在高顺身旁。
“刘侍中可是第一次随军?”大军开出许都,高顺问道。
刘艾心qíng似乎不错,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出神。他笑道:“我现下是高将军的副将,高将军称我叔玉便可。昔年我十五岁之时,叔父奉命出征乌桓,我曾偷偷随军过一回。高将军是哪一年从军的?”
高顺笑道:“我十四岁那年在并州从军,那时主公只有十七岁,已当了伍长,我便在他手下。到如今,我已跟了主公十数年。”
刘协微微挑眉,清晨的阳光打在高顺的睫毛上,晕开一篇金huáng的光圈,使铁血男儿多了万般柔qíng。刘艾垂下眼笑叹道:“少年相识,再好不过。”
“叔玉兄与皇上也是少年相识,听主公说,皇上待叔玉兄亲如兄弟。”
刘艾怔了怔,见高顺一脸真诚,应不是调侃。他一时表qíng有些微妙,也不知吕布是怀着什么心思向高顺说出此话。他缄默片刻,自嘲地笑道:“是。皇上幼年丧兄,便将我当做兄长,实是我的荣幸。”
大军前行一阵,刘艾忽又喃喃道:“其实,更早之前,我的确曾有个少年相识的知己。”
高顺正注意着大军的队列,没有听清刘艾说的话。他疑惑道:“叔玉兄说什么?”
刘艾摇了摇头,神qíng隐在骄阳的金光下,微笑道:“没什么。”
过了十数日,眼看大军要进入颍川郡的边界,这时候却发生了一桩事,令刘艾险些放弃此次的出征。
天黑之后大军在梁陈与颍川的边境驻扎,刘艾处理完军务,回到营帐中,照例燃起火烛,依着微弱的火光在信笺写了良久。白日行军已十分劳累,刘艾写上一阵便揉按睛明xué稍缓双目的压力,直至夜深人静,他滞笔许久,似乎已将今日要书的书尽了,这才搁下笔,熄灭了火烛上榻休息。
过了不久,刘艾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觉身边有微弱的动静,他便惊醒了过来——一个黑影正轻手轻脚地将他向内推。
刘艾反手扣住那人手腕,那人受惊不轻,浑身猛地一颤,推开刘艾就向帐外跑。刘艾随手抄起放在榻旁的长枪,翻腕一挥,枪头便抵在那人的后颈上,厉声喝道:“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那不速之客感受到后颈冰凉的枪头,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别叫别叫,叔玉,是我。”
刘艾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惊得手一软,长枪掉落在地。
刘协委委屈屈地转过身,一双晶亮的双眸在黑暗中期期艾艾地盯着刘协:“是我……”
刘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步上前,捧起刘协的脸用力瞪了一阵,忽而扬起手,咬牙切齿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