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从儿子毫不见动摇的眼神里,看到了他的决心,怕是自己这边不同意,老四也不会放手。老圣人在心中长叹一声,面上缓缓带出了笑意,渐渐地更是笑出声来,道:“吾儿果然是至孝纯仁的,朕没有看错了你。既如此,便如你所言吧。”
“只是,吾儿当谨记体天格物之心,以仁孝治天下,万事不可滥。”老圣人虽然点了头,可到底对着老臣们有分qíng谊,最后忍不住又说道。
赦大老爷在两代帝王对峙的时候,连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两个打不成共识,再将话头儿推到自己身上。到听见了老圣人的一番话,才终于松了口气,暗暗抹去额角的汗水。
好了,祜祜这便能放开手脚,大gān一场了。
“是,儿臣自当谨记父皇教导。”宇文祜目的达成,当即便起身深施一礼,又道:“父皇方才说那船队的事,恩侯可得上点心,我们父子两个明年能有多少私库银子,可全看你那船队了啊。”
大老爷忙不迭点头,这个事他能办。只是他还没坐稳当呢,便听老圣人又说话了。
“对了,既然是妃嫔们出宫省亲,便把贾妃也算上吧。朕听她说过,自从进了宫,已有八九年没怎么见过父母家人了,正该回去好好聚一聚。”
啊?!赦大老爷一听就傻眼了。
第七十六回伯侄见面言及归省一句有我安定赦心
赦大老爷默然,明明他大侄女儿都成了太妃了,为什么省亲还有她的份?!惊诧之余,大老爷不由想得更多。太上皇对贾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难道还要让贾家做一回被杀的那只“jī”么?
在他的“梦”中,赦大老爷是经历过一次烈火烹油的贵妃省亲盛事的。贤德妃不过是归省几个时辰,荣国府就差点花了个倾家dàng产。不,若是没有从他妹夫那里发了回意外之财,怕是真的会倾家dàng产来着。
这也就罢了,贾元chūn日后也不知会掺和到什么事qíng里去,到最后同王子腾先后毙命,死得皆有些不明不白。然后紧接着荣宁二府便被抄家问罪,老爷他也被充军边城。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赦大老爷并不详知,但却也有所猜测,想来这甥舅俩是触了祜祜的逆鳞。
可老爷他已经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抱住了祜祜的大腿,并且表现得这么优秀。皇家再要整治老牌勋贵大臣,怎么着也不该轮得到他老贾家啊。
如今老圣人命元chūn归省,又是当着他的面提的,这是什么意思?是当真一时兴起,联系他老人家那多年不曾归家的爱妃,还是警告他不能撒手不管,务必让他老人家的爱妃风光省亲?还是说,老圣人在提醒祜祜,别忘了老爷他也在整治范围里?
自个儿想不明白的事qíng,大老爷下意识地看向祜祜。当着太上皇的面,大老爷只得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便被打发去跟他大侄女儿见面了。
赦大老爷走得有点不甘心,那父子两个明显是有话说,而且有相当大的可能是跟老爷他有关的事,却偏偏不想给他听。只是形势比人qiáng,便是再不qíng愿,大老爷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哼,等会儿回了养心殿,老爷他一定会对祜祜严加bī问的。
戴权安排贾赦见贾太妃的地方,乃是大明宫的一处偏殿。元chūn自封了太妃以来便是十分得太上皇宠爱,一直便暂居在这偏殿里,方便老圣人能随时传召于她。这样的殊荣,便是宠冠后宫几十年的甄太妃,都不曾有过的呢。
伯侄两个互相见礼、寒暄之后,便都沉默起来,一时间竟找不出话题可说。
明明来之前心怀许多疑问的,可瞧着端坐在上首的侄女儿,再瞅瞅周围的大小宫人,赦大老爷便不知该从何问起了。难道老爷他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问他侄女儿是怎么被老圣人叼走的?这话他要是敢问,老圣人就肯定会抽他,便连祜祜都护不住。
至于旁的,老爷他跟这个侄女儿其实真不熟,要说有什么深厚感qíng,那纯粹是扯淡。贾元chūn自幼便养在贾史氏膝下,一年也跟老爷他见不了几回,又小小年纪就被送进了宫,老爷他能记住这侄女长什么样儿,那都是有心的了。
不过,赦大老爷如今对女娃娃们都比较心软,瞧着这大侄女儿的眼神里,便不由得带出来些。
贾元chūn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同样不知该如何开口。身边的耳目太多是其一,再就是她心中的那份羞愧了。当年她尚未进宫的时候,对这位大伯从来都是看不上眼的,认为就是他这个纨绔废物,拖累了父亲,拖累了荣国府,更拖累了她,害得她只能以女官身份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