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侃侃而谈的二老爷,贾母不停地点着头,心中的惊惧渐渐被他安抚了。政儿说得没错,这事不是她一家的事,光是她听说的人家,就不下一二十家。圣上若是一竿子打下去,还不知道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呢,当不会那么莽撞,毕竟上面还有老圣人在盯着呢。
对,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的。
贾政再三再四地询问了贾母,确定她确实不对那人命的事毫不知qíng,才将她jiāo给丫鬟们伺候着去梳洗歇息。而他自己,则是勉为其难地出门奔走了。按说,这种俗事不该他一个不理俗务的清高文人出面的,可谁叫他是个孝顺儿子呢,为了安老太太的心,权当是彩衣娱亲了。
而这个时候,贾母也并没有闲着。在将自己的形象打理好之后,便命人将赖嬷嬷叫了过来,然后挥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只留下一个鸳鸯守在门口。
两个年纪都已经七旬的老婆子,坐在那儿相对无言。贾母没了方才的惊慌失措,赖嬷嬷也没了求qíng时的痛哭流涕,只那么冷冷地拿眼睛觑着贾母,一句话也不说。
“桂儿,事到如今,便是再说什么也晚了。我是个没能耐的,你方才在那边也瞧见了,那孽种根本就不听我的。赖大若真是救不出来,我可怎么对得起你啊。”贾母仿佛先沉不住气了,拿着帕子捂着眼角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你就骂我两声吧。”
贾母叫的,乃是赖嬷嬷的闺名,她是从小伺候史家大姑娘,后来又陪嫁到了荣国府的。如今既然老太太打了感qíng牌,赖嬷嬷也作势红了眼眶,道:“姑娘,我在您身边伺候这几十年,得了您多少恩典,再如何心里也不刚埋怨的。只是,我就唯有那一个儿子啊,他如今除了这样的事,可是剜我的心一样啊。”说着,便狠狠地捶打了自己胸口两下。
“谁说不是呢,都怪那起子惹事的混混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桂儿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得主意着点身子才行,别赖大还没个结果呢,你自个儿倒是倒下了,那家里是该顾他呀,还是顾你呀?你虽然只有那一个儿子,可你还有孙子、孙女儿啊,总得替他们考虑考虑不是。尤其是尚荣那孩子,从小我看他就是个聪慧的。”
这句话说完,赖嬷嬷没有接过话,将目光慢慢转到贾母脸上来。她心中已经明白了老太太的打算,这是要拿她的孙子们当底子,想要毁了衙门里的儿子啊。若是她仍旧不答应的话,这一家子怕都得被坑死呢。
“桂儿啊,你也该知道,那什么追债打死人命的事,我是根本不知qíng的。这事定然是赖家借了我府上的名头,在外面做出了这种勾当。若是你们早些禀报给我,我还能寻些别的法子给弥补过去,可如今既然载到了衙门手上,那就该将罪名好好地认下来,争取从轻处理,你说呢?”贾母握住赖嬷嬷冰凉的手,神色间满是替她考虑的样子。
“你前阵子不是还跟我说,尚荣那孩子虽然捐了前程,却一直轮到派差事嘛。我瞧着如今的机会倒是正好,赶明儿叫政儿多跑两趟,给尚荣那孩子求个前程。咱们家的孩子,不说是高官厚禄的,怎么着也得弄个知县当当才是,你说对不对?”
赖嬷嬷听着贾母的话,坐在那儿半晌沉吟不语。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两条路,一条是无论如何护住儿子,但却看不见出路,便是弄得贾家也对簿公堂又如何,她们赖家也是得不偿失;另外一条就是,从老太太他们这儿挖些好回报,然后……好好地送走她的儿。
如今,这目的差不多达到了,赖嬷嬷眼角含泪地点了点头,同贾母主仆两个尽释前嫌一样,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条件,达成一致后不由的笑脸相对。到了此时,便又有了闲暇,将有能力却不帮忙的赦大老爷,骂了个狗血喷头。
大老爷自然不管荣庆堂的事,回了侯府略一收拾便进宫去了。一方面,昆仑带回来很多好东西,赦大老爷急着进宫去献宝;另一方面,大老爷也是怀着心事,忙着去问问祜祜,若是老爷他犯了事,会不会将世职传给政老二呢。
“荣国府的世职?”皇帝陛下被他这劈头盖脸的问题弄得一愣,不由得顿住了伸过去取东西的手,奇道:“府上的世职不是在你头上么,你如今兢兢业业的,功绩满朝堂都看得见,我怎么会罢了你的世职,更不可能会放在贾政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