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宝姐姐进来,林黛玉就没见宝玉移开过眼睛,旁的人全成了陪衬。她如今方八、九岁,正是小姑娘争qiáng好胜的时候,对着贾宝玉又自有股子小xing儿,心里便不由郁郁起来。
黛玉攥着帕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当日初来时,赦大舅舅告诫她的那番话。难道……她真的该离宝玉远一些?
当日林黛玉初到贾府,赦大老爷心疼小姑娘孤苦无依,便开口告诫了几句。只希望她能听得进去,莫要对宝玉qíng根深种,生生祸害了自己的名声与身子,落得个少年夭亡的下场。
只等着小姑娘到了年纪,不说她是老爷的亲外甥女,便是只看着这姑娘自个儿,大老爷也会给她寻门好亲事,妥妥当当地发嫁了。
林黛玉此时想到的,便是当日她大舅舅的话,那些话她听了,却没能听进去。起初她的确并不太亲近宝玉,大多都同姐妹们在一处。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她与宝玉便亲近起来,便连外祖母也乐见其成,她渐渐就忘了大舅舅的那番告诫。
此时见了宝玉同薛宝钗的qíng形,黛玉便不由想到,若是她听了大舅舅的话,是不是现在就不用如此难受了?
就在林黛玉垂首出神儿的时候,薛宝钗一边同贾宝玉说话,一边悄悄地打量起黛玉来。
女孩子间见面,自觉不自觉地就会比较,贾宝玉虽然是同她说话,可五句里倒有三句离不开“林妹妹”,怎会不让薛宝钗对林黛玉好奇。
八、九岁的小姑娘尚未长开,一张脸虽然秀美却未脱稚气,身子看上去十分单薄,也唯有那份楚楚动人的气韵最能入眼了。对,还有那出身姑苏林家,巡盐御史嫡女的身份,也是她比不上的。
薛宝钗如今十一岁,心思本就是个玲珑的,这半年来又帮着其母料理家务,尝过了人qíng冷暖,此时自然看到了林黛玉瞅宝玉的眼神儿,也看出她的郁郁寡欢。但她却没打算提醒贾宝玉,仍旧笑着同宝玉说话,看向他的眼神也越发柔和。
“老太太,我在金陵就听说,那独一门儿的香皂生意,竟是府上的产业?”这边薛姨妈也陪着贾母说话,有意无意地便提起香皂来,“如今这香皂可了不得,别看是个不起眼不能吃不能喝的物件儿,可竟也成了出入离不了的。”
贾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那些个产业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罢了,不值当一提的。倒是姨太太,家里的生意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给二太太。她在京里也有些qíng面,想是能帮得上忙。”
香皂,香皂,看得见的好处却摸不到分毫,贾母如今简直都不能听这俩字儿,听见了就胸闷气喘的。若不是实在用习惯了,她连香皂都不要用呢。
薛姨妈惯会察言观色的,见贾母似乎不太高兴了,立刻便把话题给引开,气氛转眼又热闹起来。只是,香皂的事却仍放在心里,想着等会儿跟姐姐打听打听。
当初香皂在金陵找代理的时候,薛家并没看得上那小东西,等后悔了再想cha一手的时候,人家却根本就不卖皇商的面子。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这是贾家的产业,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薛姨妈便想着,若是能把这事做成了,看金陵那边的族人,还怎么说她败事。只没想到才刚提了个话头,便被贾母挡住了。
第三十八回问忌讳王氏诉不孝制冰块老爷又立功
上房里正说着话,只听竹帘一阵响动,有人笑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姨妈,真是罪过。”众人皆看过去,却是王熙凤来了。
薛家进京这事,王夫人早早告诉过她,嘱咐凤姐儿早些过来。只如今凤姐儿与往日有些不同,定要待服侍婆婆邢夫人用过午膳,又被她笑着撵了两回,才姗姗向荣庆堂而来。
不过她这xing子倒也没大变,仍是人还未露面便先声夺人。她来了自又是一番厮见,待落了座便拉住宝钗的手,仔细打量了几眼,笑赞道:“原我就知道,宝丫头定是个标致的,没想到不过几年工夫,竟出落得如此模样。可见,姨妈是个会养人的。”
一席话说得大伙儿都笑了,都顺她的话去夸宝钗。
王熙凤看人时目光实在太直,将个落落大方的宝姑娘,也看得红了脸低了头。两人原是姑表亲,当年又同住在金陵,王熙凤出嫁前自然见过这个小表妹。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丫头已长成了含苞待放的姑娘,让她心里有了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