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也有族学,但其中的乌烟瘴气,赦大老爷即便没有亲见,却也能想象得到。偌大个族学,只有个上了岁数、糊弄事的老童生看着,能教出什么好学问来?这两年他忙着自己的事,便没顾得上族学,如今琮哥儿同板儿都要开蒙了,也该是好好整顿族学的时候了。
“这次chūn闱怕是不会太平,你这里可有什么消息?”贾赦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有些心疼祜祜。不过是一年多的工夫,祜祜眉心就添了一道皱痕,那都是总拧眉头的结果。
即便身为帝王至尊又如何,上面有个不服老的老圣人,下面还有贼心不死的兄弟。太上皇在宫里虎视眈眈,八王爷在朝堂卧薪藏胆,都在盯着宇文祜,等着他犯错,好能或重临朝堂,或篡位称皇。
每日里除了忙不完的政务,还要防着至亲们的暗招,能不心累嘛?!也唯有在他这幼年玩伴跟前儿,祜祜才会放松些吧。想到这些,赦大老爷心里就有些抽抽,疼啊!
大老爷眼里的怜惜太过露骨,宇文祜怎会感受不到,他默默回望半晌,才拍拍贾赦的手背,笑道:“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我倒不是不怕他们作怪,反担心他们都老老实实的,让我找不到发作的理由。老八想策划科举弊案,也要看他能不能承受后果。”
“嗯,那就好。”听出宇文祜话语间的自信笃定,赦大老爷不由也对他笑起来,即便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兴许就是觉得安心了吧。
宇文祜也目不转睛地对着贾赦笑,暖阁里虽有两个大活人,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无。一股无法言喻的莫名暧昧,在两个年已四十的大老爷们儿之间流淌。
直到怀仁带着御医进来,才打破了那弥散在两人之间的静谧。虽然谁都没再提起这回事,但当时相对而笑的感觉,却已经刻在了两人的心底。
转过天来,两人便一起到了京城郊外,打算微服看一看灾民的状况。在离城不到三里的一处空地,有几排砖瓦盖起来的联排房子,那便是暂时安置灾民的地方。两人借着赈济衣食的名义,到这里走走看看。
这些房子都是板砖、水泥、预制板构造的,里面只简单盘了炕和灶台,一间屋子挤下两家人没问题。在材料、人手充足的qíng况下,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这样的房子便建了好几排。又用了连通的烟道烤了整整一天,便能住人了。
受了雪灾又无亲戚投奔的百姓们,都被集中到了这里,帮着将房子建起来后,便都收拾收拾残存的家当住了进去。新房子让灾民们很惊喜,这虽只是两三天便建起来的,可竟比他们原先住得房子都要好,遮风挡雪不说,看着就比那土坯、茅糙的结实。若是能一直住下去,倒是他们因祸得福了。
“这里看qíng形还好,这么大的雪灾,没人冻、饿而死,若是换了老圣人当朝时,怕是早已经满朝歌功颂德之声了,哪会有不长眼地提什么罪己诏。”赦大老爷对灾民区的qíng况比较满意,更是为受委屈的祜祜不平起来。
能被bào雪压塌房子的,多是京城周边最贫苦的一群百姓,每日连生计也艰难。如今有暖和房子住,有饭吃有衣穿,便是比起他们平常也不遑多让。
“理他们做什么,不过是被推出来的马前卒罢了。”宇文祜却并不在意,还细心地帮大老爷拢了拢斗篷,侧着身子帮他挡挡风,“这不过是刚开始罢了,日后还要安置灾民们回归原住地,倒是的房子重建,生计维持等,事qíng还多着呢,有的是被挑毛病的时候。”
“另外,”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拧眉道:“今日随意放晴,可看着天色怕是还要下雪的。京城已是如此,周边的灾qíng怕是更严重,过年前后怕是会有灾民陆续上京,到时还不知能不能都安置下来。到时候,那耳根子怕是更不得清净,便是老圣人……”也要出来跳一跳呢。
“那就谁挑毛病,让谁gān活去呗。谁敢往外跳,就踢过来安置灾民好了。”大老爷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将喷嚏bī回去,觍着脸道:“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的,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想当初,老爷他虽然是个老纨绔,但到底从不到朝堂上碍事啊。当然,那也是他没机会罢了。
宇文祜闻言便看着赦赦但笑不语,这货虽然挂着工部尚书的衔,可平日除了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旁的部务一件不问,说这话倒也不知道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