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老太太掌中的佛珠一滞,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来传报的赖大。
赖大脸上的胡子脏的不行,随意往颈后一撩,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显出些悲痛来——
“荣大奶奶昨儿夜里突发恶疾,就这样去了!”
老太太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墙角处的土地神龛,那里的三炷香染地旺旺的,渺渺的香烟从那一头无风而动,飘到这边来。
又是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蓉儿家的媳妇儿,当得风华正茂,美艳婀娜,却又是个薄命的......
她想起从前不知道从哪儿听闻来的“爬灰”传闻。
难不成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阿弥陀佛,人死为大,不可妄议了。
贾母回过头,暗道句佛,心底重归波澜不惊。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从账房提一千两银子,就说是员外府吊丧的。”
赖大怔了一怔,许是没想到贾母的心xing平复如此之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个服侍了几代主子的老仆突生满腔辛酸,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沉匿了许久许久,赖大才回过神来。他后退两步,跪下来郑重地磕了个头,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留着地面上两摊清泪,迳自回头走远了,再没回顾一眼。
那佝偻的腰,仿佛正是在祭奠那些垂暮的家族们。
而这些家族,又最终会带着他们曾经有过的荣耀和辉煌。
化为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OMG!
居然加更了!
简直不可思议啊......
☆、第 83 章
贾珏沉静地提笔起书练字儿。
一边浅笑着听抱琴絮絮叨叨的废话。
大抵便是:
秦可卿死了。
终究还是红颜薄命。
王夫人拦住了要去吊唁的贾珏和宝玉,没说什么缘由,总之就是不许去东府。
宝玉不知道前因后果,贾珏可是清楚的。
多半就是为了爬灰这件事儿吧。其实这种事qíng,大多数亲近些的人家都晓得了。只是人家也不会不看脸色地当着贾家人的面提出来,私下里穿的有多么难听,贾珏比王夫人还要清楚些。
秦可卿......
贾珏记得之前水檀特意提过一次,叫贾珏最好还是和她疏远些,只说这个女子的背景不简单。
贾珏不想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也就没深问,等到后来分了家,东府自然更加少去,与东府的一家人自然而然就生疏了。平日里当面碰着了,也只剩下了个点头相视的jiāoqíng。
唯一走的近些的,只怕也只有惜chūn了。可这个丫头年纪轻轻就是一副超脱xing子,话里话外都是些看破红尘的玄机妙语,即便是亲近,也甚少在无事相求的qíng况下来寻贾珏,同样是不浅不淡的保持着jiāo际,偏到不了热络的程度。
饶是如此,贾珏还是派了墨昇去看了过场。
回来后细细说明时,贾珏只觉得宁国府再无力回天,这一家子,完全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啊。
贾珏听着墨昇所说的贾珍三番五次几乎哭晕过去的qíng节撇嘴冷笑。
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这究竟是你媳妇儿还是你儿媳妇?一个作公公的,趴在儿媳妇灵前嚎叫着要守灵,是生怕别人晓不得你们关系不单纯么?!
贾蓉更是个孬种,在丧礼上身着着刚捐来的五品官府一副风光无限喜色,全然没有与妻子天人永隔的哀婉之感,与贾珍却全全对了个调,到了这个岁数,竟连戏也演不全 ,还活着作什么?
秦可卿实在是少见到,贾珏与她少有来往,听闻了他的死讯,除了哀叹和可惜,实在生不起甚么‘前路暗淡无光’的心qíng。
至于贾珍?只怕哭过这一天,待到秦可卿下葬,丧期也无法守满,姨娘便一个又一个重新开始纳了吧?
因着二房的关系,薛家与东府也走的并不亲近,薛蟠好似抱了要去吊唁的想法,叫薛姨妈担心王夫人猜忌,硬生生给bī退了。
自然不会出现什么违制的棺木。不过贾珍还是千挑万寻找了鼎琵琶杨龙骨的jīng木黑棺,用以陈横玉体,只怕在秦可卿身上,他多少还是抱了些真正的心思的。
只可惜贾家的男人,都不是什么一心长qíng的xing子。爱了,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想着给你摘来,可一旦受了qíng伤,或是天人永隔,这份qíng便会极快极快地被忘却,融化在下一段温柔乡里。
除非是刻骨铭心了,除非是用心经营了。否则,即便是再震撼的海誓山盟,也永远做不得准。
再说起薛家。
薛蟠的xing子着实不坏,只不过贪玩儿,又自幼被薛姨妈宠的没了章法,天大的灾祸也不当做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