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脸色一暗,唇抿成一线,“朕打的就是他的脸面。虽然这几年朕没有明旨下诏,册封他做太子,但也是全心全意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这朝中,明眼人多着呢,谁不知道永琪是隐形太子?原先朕看着他还好,但最近不知为何,行事越发不着调起来,朝中怨声载道,朕清楚的很。立储有利于朝局稳定,但所立非人又是另一码事!不见圣祖在世时,朝堂混乱不堪的样儿么?朕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
乾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寒光乍现,“是以,朕今日就一巴掌废了他隐形太子的位置,安安朝中老臣的心。今后几年,立储之事休要再提,朕自有定夺!”
傅恒在帝王冰寒目光的注视下,寒毛倒竖,尾椎缓缓爬上一股凉意,连忙知机的转移话题,“立储之事,事关重大,奴才不敢妄议。今日,奴才观那克善世子,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行事练达不说,还智勇双全,为人忠直,是个好苗子。”
说到世子,乾隆即刻缓和了神色,丝丝愉悦将眸子中的寒气驱走,连语气也温柔起来,“朕观察了这么久,克善委实不错,年纪虽小,却不乏大智大勇,很合朕的心意。着力栽培几年,必将成为朕的一大助力。”
见帝王露了笑脸,傅恒松了口气,笑眯眯接口:“不知皇上打算如何栽培他?依奴才看,他行事大开大合却滴水不漏,为人又颇为率性,是个做将帅的好料子。送他到西山骁骑营历练两年,必成大器。”
将帅?想着克善瘦弱的小身板披挂上亮闪闪的大号甲衣,乾隆莞尔,继而听闻傅恒提议送他去军营,又皱起了浓眉,沉声道:“克善还小,朕还想多留他两年再看。待他长成,日后未必没有更好的出路。”
想到送克善离开宫廷,乾隆心脏抽痛一下,呼吸也错乱了一拍,回神后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傅恒的提议。
12岁还小?我儿子福康安8岁就跟着我上战场了!傅恒心内暗暗腹诽,却也看出了帝王对世子的不舍,识趣的跟着打哈哈,将这个话题混过去,心里却对世子更高看了一眼。
乾隆专断独行,对朝政的把持达到了大清开国以来历代帝王的巅峰。在这朝堂上,家族势力,人际关系,那都是虚的,只有帝王的爱宠才是实的。没有帝王爱宠,再大的世家也会被一朝端平,有了帝王爱宠,平步青云,一朝富贵也不是神话。以今日皇上对克善世子的态度来看,正如皇上刚刚所说,世子日后未必没有更好的出路。哦,不,应该说是,日后必定会有更好的出路。
傅恒心里暗暗衡量世子的价值,打定主意和他jiāo好后,同乾隆又叙了一会儿话就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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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皇后忙完一天宫务,松缓松缓筋骨,正待侍从传膳,就看见永璂惨白着一张脸,神色纠结的走进来。进来也不开腔,更不行礼,直接扎进她的怀里不动了。
这反常的举止可吓了皇后一跳,暗忖他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或遭了别人欺负,连忙将他拉出自己怀抱,一迭儿声的追问。
待皇后问的口都gān了,该安慰的话也见了底儿,永璂这才眼眶蓄了两泡眼泪,哀哀凄凄的开口:“皇额娘,您说,我是不是该换一个伴读?”
“怎么无端端说这种话?克善欺负你了?”皇后一听他的话,心火立刻升腾起来,表情严厉的追问。
永璂泪珠儿打一个转,摇摇头,“不是的。今天……”
他将今天马场的事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向皇后详细说了一遍,说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她,只等她来开导自己,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他原本以为克善是善良的,是单纯的,与他最是投缘相像,却原来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克善坦诚内心的那一刻,他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糊了,思考不能,找不到方向的恐慌感源源不断袭来。
皇后沉着脸听完永璂的叙述,高悬的心放了下来,转眼看见他纠结láng狈的样儿,一口气堵在喉头,要吐,吐不出,要咽,咽不下,脸立时青了,好半响说不出话来,这才发现自己对永璂的教育有多失败,竟连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如。
“孽子!你给本宫跪下!”缓过气的皇后将椅子扶手一拍,严厉的呵斥一声。
永璂乖乖在她面前跪了,只眼里透着委屈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