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都聚在贾母处,男男女女地坐了一屋子。贾母坐在中间,红光满面的样子,目光从在座的人面上扫过,“好,好啊!没想到,我老婆子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咱们娘娘一面。现在,这就是咱们整个贾家的头等大事,什么旁的事都得给它让道儿。珍儿,你是族长,你说说,是个什么章程。”
贾珍也很兴奋,这是露脸的事。况且,家里有个得宠的娘娘,也更能加重自家的筹码不是。他笑眯眯的说道:“老太太说得不错,就该是这样办。娘娘省亲,这是皇家给的体面,咱们一定得接好了。不如,到郊外寻个山清水秀、依山傍水的地方来建。我听说,小汤山那边正有块带温泉的地要买呢。”
“珍大哥哥,小汤山的那块地,您就别想了。哪次往外卖地,不是炒到天价。就咱们家的那座库房,您巴拉巴拉,那点银子能买下那儿的两亩地么?别说建园子,盖个院子都不够。”贾琏闻言嗤笑一声,张嘴就是讽刺。
小汤山?你可真敢说啊!真不知道贾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说是入不敷出都是轻的,还敢想小汤山的温泉?做梦做傻了吧!他如今虽然不过问府上的事了,可以前什么状况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难道还能因为换了个人经管,就变得富裕起来了?更何况,他还有凤姐儿这个内管家给他jiāo的底。
现在贾琏说话,贾珍非常不爱听。以往,两个人大哥不说二哥,都是一个德行的,没少在一块拈花惹草,调戏丫头什么的。而且,贾珍还是个没人敢管的,身上又有爵位。相比起贾琏上有父母,家有老虎来说,他总是自觉高贾琏一等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贾琏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让他无法接受。
而且,现在贾琏说话很噎人,他常常就被贾琏噎得憋屈。就像刚才,府里没那么多钱,就说没钱好了,gān嘛要连嘲带讽的,让自己下不来台。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会这人。
虽然贾琏是小辈,但是他如今是荣宁二府唯一出息的子弟了,自然也就有了话语权。而且,话虽然难听,听得贾母跟王氏也是脸色yīn沉,可人家说得就是大实话。你买不起,就别做梦想那好事儿,想点实际的不比啥都qiáng。
贾母长叹一声,“哎,当年小汤山不过是座荒山,咱家在上面还有几块地呢。谁能知道那上面竟然开出来了温泉,要不怎么会卖掉呢。不过,府上如今的境况真的差到琏儿说得那种境地了么?公中便连买地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老态龙钟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装,再装!府里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竟然还能不知道?王夫人跟凤姐儿同时低下头,将脸上的鄙夷掩住。这老太太如今活得倒也轻松,只要有得她吃喝玩乐,她是万事不管。真是自在啊!
心中再是不忿,凤姐儿也得上前回话。她如今管着府上的家务,自然得由她来报账,“如今公中并没有多少现银,只有几千两。另外,快到年底,庄子上应该还有一笔银子送过来,不过那是要过年的,不能轻动。”一句话就是,别说买地了,那几千两够不够一大家子吃饭都在两可呢。
贾母的心中便是一惊,她虽然知道如今府上有些窘迫,可没想到竟会如此艰难。冷不丁地,一个眼神便扫向了王夫人,骇得她猛地一颤,手上的念珠差点都崩断了。王夫人低着头,心中却暗恨:老东西,那些银子都是我给宝玉攒的,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去。元chūn的事就是整个贾府的事,谁都得掏钱才行!
“哎,”一时间,贾母的脸色也有些晦暗,怅然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就是不懂得过日子还好,我这老太太是个有成算的。不然,这园子可还不知道要打哪里来呢。其实,咱们贾家还存有一笔银子,就是我当年为防着这样,特意让政儿媳妇存起来的,现在也是拿出来用的时候了。”
本来还在发愁的几个人,猛地听到这话,立刻便轻松下来,纷纷称赞还是老祖宗有智慧,知道未雨绸缪。可王夫人听到这话,却猛然变了脸色。这老东西什么时候让她存过什么银子,她可是一文钱都没见过。
贾母仍是一脸的慈和,向着王夫人道:“当年我让你存了五十万两,却也不能一次用完。这样,你从中取出三十万两,我老婆子再从私房里出二十万两,这算是五十万两。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说着,她便死死地盯着王夫人,等她说话。
王夫人的鼻子都快被这老太婆气歪了,脸都憋得有些发紫了。这老东西怎么能这样!空口白话就想从她手中掏出五十万两,真是……真是做梦!可是,这一屋子人都这么看着她,她竟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怎么说?老东西在说谎?有人会信么?或者说,有人愿意信么?这次,她算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