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良卿(张良同人)_作者:青茶木(137)


  待院子里的下人都齐刷刷跪下,不敢抬头,也不敢哭丧。张良才偏执地转了转脖颈,让道长开棺。
  “你们不相信,我便开棺让你们看看,你们家主子压根没死,这棺材里压根没人。”
  韩国那时的风俗,讲究下葬之日封棺,但一般而言,道士会做七天的法事,人们怕尸体腐臭熏天,便在棺材口压了一块薄木板,不封棺盖。
  道士哆哆嗦嗦上来,“回这位公子,这样不合常理。法事没做完之前开棺,会有小鬼前来叨扰,致使亡魂不得安宁。”
  张良下巴一抬,清冷却脆弱,“你要是不敢开,便证明这棺中无人,你们一群道士,哄骗着我玩儿呢。”
  韩成赶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景象,平日彬彬有礼之人,正无理取闹着与道长僵持。
  于是快步迎上去,“子房,你怎的来了?”
  张良见到来人,礼貌性地笑笑,与平日无异,“四公子,您来的正好。您是韩兄的兄长,说的话最为管用。让道士开棺,给我瞧瞧罢?”
  韩成知道他二人的情义,也没多说什么,于是对道长点了点头。
  木板揭开的那一刻,所有人才知道,方才“卫七”为何不让张良进来。
  因为那会让好不容易撑起来的人,瞬间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张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假的”,但在他眼里,什么是假,什么又是真呢?

第67章 棺(二)
  盖板一寸一寸挪开,邻近的几人纷纷围上去,探头探脑地瞧,那些胆小的便也识趣地往旁边退。
  黑色的木板之下,那张英俊的脸庞逐渐显现。眉宇如墨,睫羽如扇。平日那双闪着异光的狐狸眼沉睡在眼皮之下,柔软的嘴唇也惨白如纸,发冠拆解,三千青丝压在身下,柔软如蚕丝,却没有一丝生气。
  张良站在最前头,仍旧仰着下巴,垂下眼皮看他,孤傲清冷。像一只没有翅羽的白天鹅,徒徒引吭,不能高歌。
  “假的......”
  自欺,亦是欺人。
  声音低如尘埃,薄唇颤得可怜,掌心的血窝又深了几分。
  他千里迢迢从樊阴追寻的人就在眼前,他牵肠挂肚多日的人就在眼前,只是没了眸间笑,亦没了呼吸。
  韩成眼中划过不忍,叹了一口气,“子房,或许对你来说很残忍。我至今也是,不敢相信老九就这样走了,但,这就是事实。”
  “假的......”
  空气凝滞,像压了一口沉重的钟,肺脏亦被挤迫,几乎要炸裂。
  张良偏执地望着屋顶上那一片白绫,清亮的眸子漾开泪水,许久许久,才无力地合上眼皮。
  他那样深爱的人,就不明不白地走了?
  连分别的话都没有说一句?
  就这样仓促地走了?
  喉间发出一个声音,似笑似哭。
  积压的情绪陡然爆发,疯一般扑向棺材,“你起来啊!睁眼!你说要一起喝告捷酒是假的么?你说许我万里江山是假的么!究竟什么是真的,哪句是真的?你说啊!”
  他的力气之大,几乎要把棺材撞倒,韩成忙让人去拉着。
  眼泪决堤,如泉水般往外涌。张良推开那些人,裂开的伤口溢出鲜血,染红蓝色衣衫,啪嗒砸碎在地。
  他死死盯着棺中之人,五脏六腑被劈成碎片。
  之前若离怕卫忠离世,哭得肝肠寸断。他前去宽慰,说人们是有羁绊的,他没听到你的话,不会就甘心闭眼。
  如今呢?
  他用毕生柔情唤着“韩兄”的那人,一句话都没留下,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死去?
  千言万语堆积心头,本想像情人一般耳鬓厮磨,却只有痛骂和乞求。
  “你信誓旦旦说的话怎能不作数?怎能不作数!你起来......子房求你......你起来啊......”
  他声嘶力竭,头上的玉簪在拉扯之间摔落,白玉碎裂。
  世人皆说,最痛苦的莫过于时光一去不回,物是人非。
  难道比这更痛苦的,不是连信物都没了么?
  韩非送他这支簪子时,是在他七岁的生辰。
  那年,梨花开得很好,宛如初冬的细绵子雪,一切都那样纯粹。在落花缤纷的梨树下,那人曾说:
  “月白色的玉簪,刚好配你这月光一样的人。”
  从那时起,张良口中的“九公子”,便换成了“韩兄”。
  期间虽分离了十年,兜转了一大圈,二人又重新走到一起。顾惜着,温存着,岁月静好,人也静好。
  可为何,好景就不能长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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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葬的前一晚,要有人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