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而亲情的纽带是最能将这种习惯刻入骨子里的利器。
再也离不开彼此,失去对方宛如活生生刨出骨血。
名为「爱」的枷锁。
当天的合练让大家得出结论:一个十夜是恐怖,两个十夜是灾难!
有这么一场惨烈的对决打底,也算是对团战有了心理准备。
深夜,十夜坐在床上翻阅问赵樱空借来的《死神》漫画,今天楚轩不住过来,说要熬夜做什么研究,不过在十夜的威逼下,答应明天下午会补眠。
而晚间,就是出发之刻。
和蔚蓝晴空同色的床幕顶盖下,血族少年神情安详、愉快,仿佛面临的不是可能会死亡的恐怖片,而是和风丽日,万里长空。
只有在合上书,抬头仰望的一刹那,他清澈明朗的眼眸才浮起一抹忧虑和沉重,随即被深处涌现的意志抚平,深深凝视蓝色的穹顶,振作地拍拍脸颊,关灯准备睡觉。
忽然,他听到细小的剥啄声,白皙秀美的手指一转,调暗的灯光又亮起:“谁?”
门微微敞开,一道狭长的光束投照在羊毛地毯上,然后慢慢的,真丝睡裙和小小的足趾露出来,几缕灿金的发丝垂在水流般丝滑的布料上,宛如阳光凝成的纤丝。
“纽特!”十夜微讶地一笑,张开双臂。他的动作给了女孩勇气,迈着双腿跑过去。
入怀的身子异样冰凉,不知她在走廊徘徊了多久,十夜惊讶又心疼,连忙拉起被子,将她密密包裹,暖意曼延,渗入两人的心底。
“怎么了?想跟我睡可以进来。”
“十夜明天要走了?”金发女孩垂着头,两手紧紧抓住他的睡衣前襟,闷闷地说。黑发少年眼神一动,情不自禁地想抚摸她的秀发,硬生生落在肩头。
他的手,杀戮累累,血迹斑斑,不适合触碰这么纯净的生命。
“好了。”呼出一口气,复杂之情一闪即隐,十夜轻快地笑起来,抱住这倾情疼爱的女孩,“我会回来的。”纽特仰起期待的小脸:“那我可以不离开房间了?”
“呃……”十夜冷汗了一下,“乖,纽特,我有可能会死……”
“你刚才还说会回来!”女孩指控。少年更是满头大汗:“我是会拼命回来,但但……这种事说不准。”橘黄的灯光下,纽特一霎不霎地盯着他,晴蓝的眸子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十夜柔化了神情,轻拥她:“纽特,我不能给你保证,但是我会记着你,记着康诺,他还说要我存满五万点给他做聘礼呢……人有包袱就会变强,不,你们是我的家人。”
“十夜也是我的家人。”女孩的眼里有了泪光的色泽,倔强地扁扁嘴不让眼泪掉下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嗯。”十夜绽开温柔的笑靥,吻在她额前的金发上。
最后一天,除了还忙于工作的楚轩和被拉去作陪的齐腾一,每个人都让自己尽量处在放松的状态,这才能以饱满的精神应对残酷的战斗。
赵樱空大声念着诗集,詹岚等女交换料理心得,男人们因此大饱口福,程啸和萧宏律却诡异地凑在一起研究昆虫大餐。
十夜一个人待在静室里,端详手里如一泓秋水的长剑。
像他这种层次的强者,已经不是临时抱佛脚能提高的,死战之前,他需要的是心灵的沉潜。
不是不慌,也不是不害怕,因为知道前路如何,所以比别人多了几分恐惧。这种看着死神一步步逼近的感觉,让他想起从前,那段在病床上倒计时的日子。
缓缓调匀呼吸,十夜审视着自己的心,以一种冷酷而决然的姿态,抽丝剥茧找出一切动摇,排除、掐灭。这是他与自我的交战,温和的鼓舞早已不能安抚他,就像那一天,得知是绝症,再欺骗自己就是懦弱,于是正视它,不放弃治疗,不放弃希望,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家人。
“我就算死了,也算是活得无憾吧。”随手挥了挥剑,清亢的啸声呼应他瞬间晴朗的心境,“不过老子一定要长命百岁,哼!”
流泻的光华使他微微怔忡,耳畔残留的清音一遍遍回放,好像在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情景。
挥剑,斩杀……斩杀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想不出,十夜蹙起眉,视野蒙上如梦似幻的晶屑,那些寄生在他体内的虫飞了出来,围着他星星点点地缭绕。
凝视它们,少年的眼神柔和宽慰,也有一抹深藏的戒备。
为什么不兑换重生十字章?在帮楚轩强化后,他蓦然警醒,辗转想了一夜,才恍然大悟:是对虫之歌的信任,和对自己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