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桌子坐着他、楚轩、郑咤、罗甘道、丹彤、杨雪霖,詹岚等人坐在另一张桌子。
他对座的男子坐姿笔挺,标准的军人风范,一丝不苟地叉起起司焗西红柿牛肉,慢慢咀嚼。十夜看得牙都痛了:“你狼吞虎咽的雄姿呢?怎么现在吃饭跟磨洋工似的。”
楚轩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还是缓之又缓地品尝食物的味道,从含盐量、糖份精度、肌氨酸比例,列成精细入微的数据图表,列给远方在次元夹缝的本体,同时吸收有益成分,补充投影所需的养分和动力燃料。
“好吧,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十夜往他盘子里加了一大把生菜。罗甘道也被丹彤扔自己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和洋葱。
“你这臭丫头!”孤儿出身的小罗生气地倒回去,“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懂不懂?”
“又不是米饭,我想吃米饭。”丹彤咬字缝,她也的确想念妈妈煮的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又香又糯的糯米。
杨雪霖柔声劝慰:“丹彤,多吃点蔬菜,有营养,不然会没力气跑路的,明天我们还要上战场。”丹彤看了看她,乖乖拿起调羹舀胡萝卜粒,皱着小脸吃下去。罗甘道松了口气,这丫头虽然有点娇纵爱哭,但还是听话懂事的。
十夜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从前堂兄斐越给他偷渡好料的情景,医院的饭有够难吃,斐越拿来的色香味俱全,每次都念叨“你要付我跑路费”,却一次也没问他要,利息年年上升,饭量和菜色也年年丰富。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外面小铺子卖的盒饭,真有这么精致美味。
斐越学医,也学食疗,他知道怎样用最精确的营养配比,做出最好吃的菜肴。
他很少想过去的事,可是一想就停不下来。
祖父母去世得早,他和斐越的双亲工作繁忙,都由姥爷抚养,一起学毛笔字,诗词,下围棋,拉二胡吹笛子。姥爷多才多艺,斐越也天生人杰,比他更像姥爷的亲外孙,一样样本领都学全了,青出于蓝胜于蓝。而他把琴弦的毛拔光做马尾甩,翠玉笛当拨火棍使,姥爷总是感叹“二娃是个实心眼,小娃子是个肝火旺的”。
姥爷不怕烦,肯一把年纪蹬着自行车送犯哮喘的他去附近的医院急救。斐越稍大点,就担负了这项任务。大烈日,姥爷坐在阴凉处,摇着蒲扇等他们回来。他不能吃冷饮,斐越也不吃,做薏米绿豆汤,凉凉的去暑。
「两个命犯太岁的。」姥爷打量他们一模一样的桃花眼说,撩起他额角的头发时,会叹息一声,「眉后痣……唉。」
后来翻了命相书得知,眉尾有灰痣,代表亲兄弟姐妹或堂表兄弟姐妹中,会有一位遭致不幸。
当时他把书一扔,不信。
斐越那春风得意的,成天用他的桃花眼勾人,女朋友一串串,天资优异前途光明,他有屁个灾!
最亲厚的姥爷过世时,他俩也和和睦睦你打我踢互做鬼脸,所以姥爷走得放心,只在最后深深凝视了他一会儿,微笑:「小夜会有福的。」
他没法哭,心脏的毛病让他从小忌大悲大喜,斐越搂住他靠上肩头,温暖的手掌覆上他润湿的眼。
「小弟!」声声呼唤在记忆的阳光下回响,挑染的金色刘海温煦闪耀,黑亮莹澈的桃花眼笑弯弯,藏着如海的亲情。
只有他知道,斐越是个最糊涂不过的,一次在住院病历上签自己的名字是“大天才”,十夜的名字是“小弟”,因为他不记得弟弟的名字,而自己成天被叫“大天才”叫惯了,突然也想不起本名。
就连他那些女朋友,来历都成谜。
「我真不知道,她们给我手机号,我又没打。」白痴。
他问了斐越的室友,果然是这帮哥们恶作剧,把夹在斐越课本里的情书全回信了。可是背上花花公子恶名的斐大天才依然桃花运旺盛,走到哪儿都能用那双其实近视八百多度,迷糊着看人的细眼眸来电不明真相的小女生。但是含羞带怯的眼波回送对那株近视眼的桃花树没用,反而是主动的长腿巨乳都巴上了。
「我喜欢身材好的啊,小弟。」斐越笑眯眯地说,细长眼舒雅隽秀,「难道你以为我文采风流就该喜欢书卷里走出来的古装仕女?这可是二十一世纪新新时代。」
然后没两个星期就带着巴掌印向他哭诉:「这负心的宇宙,悲摧的世界,我不过叫她自己用信用卡刷帐,去图书馆吃便当,别买那些中看不中吃的首饰,她就甩我锅贴,天理啊在哪里?」
「在阴沟桶里。老哥你去买副隐形眼镜吧,看清楚你挑的女朋友多么有屁股没内涵,有胸脯没大脑,你就会觉得上天待你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