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小床拿起最重要的布布熊放进背上的书包,奥丽芙利落地铺好厚厚的小地毯,摆上茶几和两个松软的椅垫,碟盘、餐巾、刀叉分门别类地放好,开始更熟练地泡红茶。小老鼠约翰就着碟子喝牛奶,奥丽芙还一视同仁给它系了餐巾。
纽特摆放点心的动作显出不亚于奥丽芙的教养,顺口道:“真的?那睡午觉肯定很棒。”十夜就喜欢在极难得的空闲时光,抱个大蒲团趴在被阳光晒得最充足的地板一角,懒洋洋地打盹。有英伦绅士风范的康诺总是对他这样的行为提出批评。
“嗯……我很少能待在家里。”奥丽芙微微浮起为难的神情,“不过礼拜天的下午,Father允许我放假。”
教会学校吗?纽特歪着头想,端起奥丽芙泡的茶。
“非常棒!”
“Father教我的。”绽开甜蜜的笑,奥丽芙尝了一口饼干,赞不绝口:“好棒!一定是手工做的!”纽特与有荣焉地点头:“我的一个家人,像我哥哥那样。”至于她的正牌兄长楚轩,她一直是当母亲看待。
奥丽芙神色不虞地朝松饼涂苹果酱:“我家里也有个人做点心很好吃,可是他很可恶,老是缠着Father不说,还多给我布置功课!”
“是后母吗?”纽特猜测。
“对,就是后母!”奥丽芙愤慨地握拳,尽管从她出生起,那个可恶的某人就待在她父亲身边了。
雨声像那首温柔而悠长的曲子,连起天空与大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奥丽芙静静吃完茶点,踮脚推开一个隐秘的夹板:“我给你看我的秘密天地。”纽特惊讶地攀上去,上面竟还有个小阁楼,天窗关闭着,使狭小的空间积蓄了灰尘,有些沉闷。奥丽芙点起一盏煤油灯,阴影和光亮同时投下,罩了布的油画板、未完成的陶土工艺品、一只只形象各异的毛绒布偶映入眼帘,零零总总,满含主人倾注的心血。纽特赞叹地环顾:“这些……你不带走?”
奥丽芙眷恋的目光流连在这个小隔间:“Father说,我每离开一个地方,最好留下些东西,就会记得当时在这里的片断,回想起重要的心情。”
她纤白的手指一一指点:“在那个位置,看星星最好了,晴朗的天气,我躺在小床上,云薄薄的,夜空像流淌的泉水,星星在云里一闪一闪。夏夜,草叶的气味最香,能听到小虫子的合唱。从这扇窗看出去,一个个矮矮的烟囱吐出一圈圈白烟,百看不厌。当夜深了,可以看到瓦片上跳跃的月光,好美好美。”
纽特着迷地听着,和新朋友一起在窗边看聚散的雨雾里,围栏上的绿色植物和大朵大朵的火红色花朵。
“奥丽芙,你经常搬家吗?”
“嗯。”女孩似乎在咽下许多的情绪,随即开朗起来,“我们去过许多地方,嘿,纽特,这宇宙有好多好多奇妙又漂亮的地方,翡翠色的云朵,深红的有知觉的海洋,橘色的光甲虫和化石森林,巨大的钻石城,像巨兽一样的星尘,它那么那么大,蔓延开来有光年那样大的距离,壮观极了。”
纽特听得两眼发直,心噗噗直跳,不住追问:“真的?真的?好大的星云?发光的甲虫?钻石的城市?会呼吸的海?”
“对!下次带你去看!”
“一言为定!”
她们畅谈聊天,怎么也舍不得分离,直到时钟敲过十一点,奥丽芙才说出要赶船,不得已收拾。
回到门口,两个女孩依依不舍地道别。
“纽特,你住在这儿吗?”
“不,明天一早我也会离开,如果我回来,第一个来看你。”
“我应该能回来,这是最后一次搬家了,下次我介绍Father和……哼,另一个可恶的家伙给你认识。”
“哈哈,好的。”纽特忍俊不禁,“我的父亲也有个很好的朋友,大概算是我的后母。”
“哇噢!我们真像!”奥丽芙认真地感叹,撑起雨伞走下台阶,“再会,纽特,你是我至今收到最好的礼物。”
“你对我也是。”纽特握着她给的大门钥匙,用力挥手,“奥丽芙,再会。”
她站在湿漉漉的门廊上,站了很久。
一离开新朋友的视线,奥丽芙就甩了甩雨伞,透明的伞面消失,精致的银手柄变成一只拖曳着光尾的黑色巨型镰刀,托着她风驰电掣地飞过荒野。
她身上繁丽古典的衣裙变为漆黑如冥夜的紧身战甲,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呼应某个来自天外的感应,苍冰色的眼珠放出意念的波纹,一道湛蓝的引力光柱从天而降,将她牵引上去。
时空翘曲的亮紫色光波中,一艘银灰色的战舰若隐若现,在下一瞬间融入深幽浩瀚的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