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走向餐桌,坐到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这才发现蹊跷之处。
父亲已经开始用餐,夹起一撮伴菜正往嘴里送的他似乎专注于早报上的新闻而头也没有抬过。面前的乌冬面也正热腾腾地飘散出浓郁的香气,但直到我拿起筷子说道“我开动了哦”还是没有人理睬我。我愣了一下,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
“妈妈,要不要我帮忙?”
看了看埋首于早报中的父亲,我打算起身过去厨房那边,母亲看起来是忙得连我的到来都没注意到。但就在我走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来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是这一刻我才真正感到异样。
在这种距离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听到我的话吧?无视我的存在这种事,过去是从未发生过的…更何况我现在已经站到她的面前。
母亲竟然就那样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坐到了座位上,一边拉近椅子,一边对依然在看报纸的父亲询问道:
“真澄怎么还不下来?就快要迟到了啊…那孩子从不睡懒觉的,该不会是病了吧?”
我呆立了数秒,终于明白了她刚才的说话的含义,顿时慌乱地朝她奔去。
“妈妈!你在说什么?你…”
然后下一秒我再度楞住了,伸出的手竟然无法触碰到她,而我明明已经就在她身边!她对我的存在依然熟视无睹,在端起碗盘时脸上带着惯常的关切神情询问着,父亲抬了头回应她,却对就在对面仅隔着一张餐桌的我没有任何表示。
“那我上去叫他,老公你先继续吃吧。”她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去,完全无视我的阻拦。
而我,张开双臂拼命想要拉住父母的举动,却被中间隔着的一层看不到的墙壁所阻隔,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穿越那层障碍,连声音似乎也被封闭而无法传达到他们耳中。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我发现自己连桌椅也不能触碰了,它们周围…不,视野之内的所有一切,都似乎被透明的结界所包围,将我拒绝在外,我越是挣扎着想要靠近,就被推拒得更远。
不要!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啊!为什么会这样?
身边的空间逐渐缩小,四周都有看不到的墙壁朝我逼压而来,不止是动作被局限,渐渐地连转身都做不到了,我已经被困在不可见的囚牢中,徒劳而无声地敲打着并不存在的坚壁,试图让就在不远处的父亲发现我的存在。
爸爸!为什么你们看不到我呢?我就在这里啊!
【说谎,你不在那里。】
嘶喊哽在了喉咙里,忽然从背后传出的这个幽幽的声音惊得我全身的神经都抽紧了。我回过头去,身后站着一个少年,但是那张面孔,赫然就是我自己。
是…镜子么?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但是对方没有做出同样的回应。那里当然没有镜子。
“你…在对我说话么?”惊讶盖过了惶恐,大概是因为对方的样子并不是我所陌生的,但我想问的却并不只是这句话。
【我一直都在的,你明明知道。】他的嘴唇没有动,但声音却直接穿入脑海,这让我涌起了很不舒服的感觉。他说的话我完全无法理解,而且觉得有点愤怒,我并没有欺骗任何人不是么?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当然应该在这里,我是真澄。】他定然地望着我,露出一副听到了很蹩脚的冷笑话的表情。
“不可能,我是真澄!不管你有多么像我,也不可能是我!”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面前的少年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让我无法压抑情绪,内心充满了莫名的焦虑和恐慌。
【这些话正是我要说的,你到底想欺骗爸爸妈妈到什么时候呢?假冒者!】
他指着我厉声叱责,那些字字句句就如破空而来的利刃般将我和周围的禁锢一同击得粉碎,化为皲裂碎片飞散于瞬间归于黝黯的空间中。
我瘫软在地,浑身脱力,电击般的刺痛和茫然依然笼罩在身体和意识上,已经不知道粉碎的到底是世界还是我自己。
刚才还在的温暖明亮的世界已然消逝,身处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中,面前只余那与我同样外表的少年,冷冷地注视着我,然后,转身离去。
“等……”
剩下的句子无法出口,声音冻结在喉中,我惶乱中发现自己如同水中的鱼一般说不出话来。失神地伸出手想要做出一个挽留的动作,手臂便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为…为什么?…
定睛注视自己伸向虚空中的手指时,才发现它们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表面不再是柔软而充满生气的皮肤,取代的是晦涩黯淡的苍白肌理,生硬地弯曲着的指节,还不时发出“格格”的错动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