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想再追问一些的时候,外间走廊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随即是门拴擦碰声。木门被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最前面提着箱篮的女孩是玉村玉绪。见了我之后,几人都停下脚步行礼。
“安娜大人,抱歉打扰了。到了给叶大人换药的时间了。”她小心翼翼地以目光询问我是否还有要事,我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人,用微小幅度的动作暗示她稍后再议。
最后望了一眼倚着石壁不再说话的少年,我转身退出了石牢。于此同时,瞥见看守的神官打开了铁栏一侧的门让那几人进去,不觉叹了口气。
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有必要弄得如此森严么?四家的长老们似乎认定麻仓叶会使出什么诡谲的秘术从这间牢房中逃脱一般,任何时候都指派了数位神官长在旁监视。
在回月见的路上,几个新生的疑问一直纠缠于心间。
首先就是关于转移灵魂之术。月见虽人口不多,但也算是神道世袭之地。就算是生僻的术,只有一人掌握,这不是很奇怪的事么?按我的理解,至少麻仓叶也应该有教授他这种术的老师吧。难道这里面还有更深的秘密么?
然后就是一直笼罩于那位少年身上令人不解的谜。本以为在他苏醒之后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但事实果然没有那么顺利。这不是什么神明或宿命所致,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隐藏某些关键性的线索。这会和之后的仪式毫无关联么?
最后果然还是要去问那个人。
★★★
大约一小时后,玉绪来到了我的舍馆。
在光线明亮的房间内我才注意到她的脸色很不好,眼角下带着明显的乌翳。连日间照料伤患一定非常辛苦,而且那个人又是麻仓家的少主之一。
因为她一直侍奉本家家主,所以在麻仓叶明和麻仓干久过世以后就拨到了麻仓好处处理寝殿事务。这样算起来,在月读神社待的时间,她比我长很多。麻仓家年龄与她相近的女孩就只有我一人,所以自认识以来,我们偶尔会聚在一起,聊一些与这个年龄段少女相称的话题,一来二去自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玉绪从很早以前就钦慕着麻仓叶,当年木乃婆婆提过的“婚约候补者”之一就是玉绪。
而说到这一点我也有好奇之处,曾问过她候选者的情况。据说按照御五家的习俗,继承人在十二岁左右就会按照长辈们的安排与候选人见面,人选大约会在两到三人。虽然那时麻仓叶是很老实地来见我了,但是麻仓好则是抵死都不肯去见对方,把叶明大人和干久大人气得半死,然后他就找茎子大人做挡箭牌,最后竟然给他蒙混过去。然而谁料到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摸样?
如果没能留下直系继承人,麻仓家大概会交由分家继承。但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谁也无暇去顾及仪式以外之事。
“他的伤势怎样?”
“不会有大碍,但是短期内不会痊愈,一定很痛苦吧…叶大人…”玉绪的眼中满是忧郁,说着的时候眼眶不禁又红了,“他们使用的是雷术,所以皮肤上烧伤了很多处。”
叶才刚恢复意识,在体力和精神都很差的情况下使用刑具伤害他的身体很可能会危及生命,因此才选择了雷术,但即使那样,反复使用依然会留下类似电击的灼伤。而他作为曾接受初仪的月之御子,自身的时间已经被放缓数倍,就算留下普通的伤口也会很久都无法治愈。
“不要太担心,玉绪。他们不会让他死的,至少现阶段。黑泽家当主提议用他做为最后一次暗祭的人选,以抚平黄泉之门的鸣动。”
“…怎…怎么会…”惊讶与悲伤同时溢于言表,少女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认定了麻仓叶是罪无可恕的叛逆者,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可是…叶大人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只要他能想起来就一定可以洗刷罪名…”
我望着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的少女,心中也涌起无限抑郁。
如果是因为法术的冲击而失去记忆,以至于作为“西九条真澄”时的少年无法拥有“麻仓叶”的一切记忆和能力,这一点可以理解,但为何施术以前的那一段关键的记忆也会没有呢?
如果不是麻仓叶在说谎,就是另有人参与这一事件。毕竟用术来抹消记忆就是我也可以做得到,但必须是在法术成功施展的前提下,具体指两种情况:对能力次于我者,或乘其不备发动突袭…
“麻仓叶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么?关于那时候的事…”
“没有,叶大人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