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他已经穿好了代表藩王身份的衣冠长拜而迎。
如今的圣旨还没有复杂的写作格式,基本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作为被儿子又送了一份大礼物的亲爹,刘启在其中就火炕一事夸奖了儿子一番。又因为郅都按照夏安然的意思,交上去的表书中写火炕一事是中山国的民众和匠人们所想出来的点子,所以,帝王也夸了一下整个中山国的百姓们,顺便大手一挥赏赐千金给夏安然。
至于火坑未来要怎么推广上,刘启并没有多说,他只是让儿子便宜行事。
接旨后的夏安然在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老爹态度简单明白,而且用词相当亲密,显然心情不错呀!
窦婴笑着恭喜了下小皇子,然后他又拿出了一封纸卷转递给这位中山王。
夏安然满脸问号地接过,展开一看,里头竟然是以纸为载体,帝王亲自书写的“中山国”三字。见中山王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窦婴解释道:“陛下感于中山国民众智慧,特书国名以赞。”
小少年被噎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窦婴。然,然后呢?就只有这个吗?没有别的奖励吗?
窦婴平静对视,用眼神表达「正事已经说完了,不是已经赏赐了千金了吗?你爹有多穷当儿子的你心里没点数吗」的信息。
好叭。
夏安然将老爹亲笔书写的国名一点点卷起来,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地表示请老爹放心,咱会请国内最好的石匠,将老爹的亲笔刻在石头上以展示,心里却在小本本上记录下了这一笔。
硬要说起来,御笔亲书也算是非常有面子的,当今的各大诸侯国中唯有这一份。
而且老爹还写了此为奖励中山国众人发明火炕之功。火炕可救万民于寒冬,作为帝王他自然非常高兴,他鼓励大家继续进行创造,为帝王分忧、为天下谋福云云。
这个倒是可以刻在石碑的背后,指不定若干年后还是个旅游景点呢。
夏安然很给面子地当场令人去找石匠,并且在卢奴最繁忙的街市口整理出来了一块地方,将这黄金位置给圈起来,等造好了亭子就把这块碑供上去。
第一次发了个徭役居然是用来制造碑亭好像也太浪费了,夏安然便想着将周围的绿化也弄一弄。不过现在是大冬天的,植物也不太好多动,还是等到春天,看一看周围有什么原生花种,移过来一些。
倒是道路可以重新弄一下,卢奴本身也就是县城的配置,道路虽然不至于崎岖坎坷,但也不甚通畅,等雪融之后春耕结束后倒的确是可以再整理一番。
做完正事之后,夏安然将窦婴迎到了堂内歇息,随后小孩儿便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关于大冬天的窦婴居然被派到了这儿,夏安然惊异万分。
在夏安然的记忆里,这位魏其侯很快便要成为太子太傅,达到其在景帝这儿荣宠的巅峰,怎么会突然远离京城来到这儿?
古代通讯不便,消息传送有很大的延迟性,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
他心下一片澄澈。
室内只有他们两人,他便也不避讳了,只是皱着眉问道:“臣子们可是又在闹腾立太子之事了?”
窦婴苦笑,他为自己倒了盏茶,双手捧着陶盏取暖,口中叹道:“有臣子请立梁王为太子……”
随后他沉吟片刻,一时竟是找不到言语来述说此后发生的种种事件,只得勉强笑道:“陛下看见郅丞相之奏很是欢喜,当场便遣人奖励了贾美人。此后陛下更是不耐再等驿从归,故而便急遣臣来了。”
夏安然捧着茶盏一口一口抿着,他目光轻柔扫过在窦婴疲惫的面色上,还有他胡乱并未修整的美髯,再放下茶盏之时,面上带着关心:“魏其侯可是……向父亲谏言立梁王为太子之弊?”
窦婴一愣,他看向这位小皇子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复杂。“殿下怎……”他顿了顿,摇头笑道,“某竟表现得这般明显吗?”
他此行确有几分失意。
此次七王之乱,他同周亚夫共同领军击溃了敌人,战后他们亦是跟着受到了褒奖。但是此次战役中梁王表现出众,周亚夫此前提出建议以梁王为饵之事到底还是传入了老太太的耳中。
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容忍别人将自己的儿子当做诱饵,窦太后勃然大怒,逮着景帝便是一通大骂,看他和周亚夫的眼神也活像是在看帮凶。加上今岁贺年之时,梁王又做足了孝顺姿态和深明大义模样,更是让窦太后的一颗老母亲的心登时偏向了一边。
还没等窦婴感觉不好,朝中请立太子之声便熊熊燃烧。比起景帝还未长成的小皇子们,有勇有谋还身体健壮的梁王自然是景帝的好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