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这条下山的道路他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踏错,否则这般心神不属还真有一脚踩空,摔下去的危险。
……
他到了武当山,一鼓作气上山之后就直接跪进了真武观的正殿,求见太师父张三丰。
而最先冲出来的却是他那位据说正被罚面壁思过的父亲,宋远桥。
宋青书一眼看清楚宋远桥之后,心中就有如大锤砸过。
宋远桥双鬓斑白,容颜憔悴,短短三两年的功夫,他仿佛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红着双眼,手提长剑冲出来,“你这个逆子,你怎么还有胆子回来!你难道还有脸面再踏上武当山吗?赶紧走!你给我赶紧走!”
作势欲打,招招都是有形无力,口中喝骂,恨不得赶在师傅和众位师弟过来之前将儿子一口气骂下山去。
宋青书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父亲一生侠义厚重,最后却不得不为了儿子而愧对了师弟,他这几年心中所受的煎熬只怕不比自己少。自己又如何忍心独善其身。
“爹,您别赶我走,求您了,七师叔的事情要是不能真正了结,那我以后的日子也永远没法过得安心,与其行尸走肉一般躲在武当派找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拖累得您也愧对师门见不得人,我还不如主动来请罪,上次我是被人抬上山来的,并非本意,做不得数。这次是我自己真心来向太师父请罪,要杀要剐任由他老人家发落。”
宋远桥颓然后退,‘铛’一声手中长剑落地,“那你就死了,你太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虽平日慈和,但是门规严谨,这么大罪过,他绝不可能宽容放纵你。”
宋青书跪在当地,深深低头,“我知道,爹,是孩儿不孝,让您失望伤心了。”
殿后有脚步声传来,好似有十来人之多,迅捷而轻稳,一听就知个个都是高手。
宋青书一瑟缩,经历了那么多艰辛苦楚,也告诉了自己无数次,来武当山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但是生死关头,还是忍不住的满心恐惧。
眼前忽然闪过了那个浓眉俊目,挺拔敦厚的身影,心里一暖,忽然就镇定下来,生死有命,如果太师父还是认为他应当给七师叔抵命,那他抵了就是;如果万幸太师父宽恕了他,那张教主就是他坚持了这许久的嘉奖,整个人都是他的。
可惜世事总是出乎意料,不能像他设想好的那样痛快。
太师父张三丰没有再要了他性命,但也没有轻言宽恕,而是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三下。
宋青书觉得背上一阵刺痛,有异物入体,自然而然的就要运功去抵抗,内息所过之处,刺痛变成了剧痛,差点叫出声来,硬忍住了没做声,双手在青砖地上都抠出了血来。
太师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青书,你害死了你七师叔,罪不可恕,可是上次你竟然重伤没死,那我也就不逆着天意行事,不过俗语说得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三枚附骨针你要在身上带一年,要是你能扛过一年,那明年此时你再来武当山,我自有法子给你拔钉。”
宋青书顿时明白了,垂首道,“是,太师父。”
附骨针是一种极其狠毒的暗器,据说传自百年前的武林奇人——东邪黄药师。持针的人只要伸手在敌人身上轻轻一拍,那针便深入肉里,牢牢钉在骨骼的关节之中。不动则已,一动就会痛,越是运功相抗,越会痛不可当。
此物初创的时候还有剧毒,传到后世不知怎地,所喂毒物的药方失传了,只剩了附骨针的铸造之法。即便如此,江湖人士仍然要闻附骨钉而色变。
说起来这针还和张无忌有些关系,当年蝴蝶谷被毁,武当诸侠四处寻张无忌不见,后来才听说他到了朱武山庄。
四师叔张松溪赶去相寻时,正碰上了朱武山庄的人在用附骨针伤人,据说武姓庄主的先人曾是东邪黄药师女儿的弟子,因此手中有这种暗器。
张松溪念着朱武山庄的人照顾过张无忌,因此没有严惩,只是收走了他的附骨针就算了,不想现在竟被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下山去吧,我武当派不再留你。”
“师傅,弟子以为青书这一年里还要再遵守一个承诺才是。”二师叔俞莲舟忽然插话,他已经代替宋远桥做了武当的掌门弟子数年,说出话在张三丰面前也有几分份量。
“莲舟,你指什么?”
“弟子以为,青书这一年中还不得和无忌再有瓜葛,若是被我们知道你又和无忌待在一处,那你就不用回来拔附骨针了!”俞莲舟向来不苟言笑,宋青书自小就有些怕他,此时尤其觉得他冷脸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