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步惊云喝一杯,聂风倒了一杯。
“你不应该再去寻他。”
对面的人一笑,笑而无声,“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如说,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同他来此。是也不是?”
聂风怔住,一笑,似无话可说,又似不想再说。后道,“知道吗?你的四周布满了眼线,随时等你找到他,师父,不会放他轻易逃脱的。”
“我知道。”
步惊云冷冷的道,握住剑柄,起身。
“云师兄。”
走到廊檐,聂风背身,依旧坐着。轻声喊住他,语调没了才刚的轻佻,反倒有丝沙哑。“对不起。”
步惊云顿住身形,嘴角轻扬,青铜面具下的神色终于缓了缓,并没有回头,“我知道。”
“我们还是兄弟吗?”
“是。”
步惊云如此回答,干脆利落。
冬日一到,哪里都飘雪如絮。
北方的严寒更深更长,萧萧而起的冷风,吹起满地的雪。
漫天的雪地里,一望无垠,那里都是雪。
一匹马远远行来,踩在雪地上,硬咯咯的响。马上行人和着马匹都是白色的,因为太远,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是白色装扮,还是被大雪覆盖。
及到近了,才发现,马匹的毛色是棕色的,马须很长很软。
马上的人穿着厚实的裘衣,深褐色的,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雪,主人的帽沿压的极低,似是熟睡着,并不去拍掉满身的雪,也感觉不到那些重量。
“呼啦”一声,沿边的大树枝桠被积雪折断,弄出好大的声响,那人这才抬起头来。
就见此人出落的眉清目秀,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唇色,淡淡的神情,微微的看着前方的雪途,对着冰冷的手,哈了一口气,白雾的水汽上升,凝结在厚长的睫毛上。
马匹上的人再度低下脑袋。
反复念叨一句话: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而后,声音越来越小,听不真切。
第54章
肃寒冬夜,万物俱寂。
塔松尖针细叶犹自挂着雪球,一剑下去,窸窸窣窣,逃一般的滚落在地。
雪霁一日,天山的夜空上显出一轮明月,皎洁光滑如夕,尘垢无染。
院落里,透着重重枝桠,漆黑的廊檐,雪地上月影斑斑,房间里的烛火摇摇曳曳,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人。
院子里的雪还是很厚,足足埋至脚踝,深深浅浅的脚印,乱而有序,似一套绝密的步法。
冷森的寒风,袭过冰凉的利剑,激起的剑影混乱自地面扬起的雪粒。
寒夜,一袭白影在当中练剑,不停的练。手腕环绕过一朵朵清冷的剑花,脚步沉稳,踏着熟悉的步子。
这是一段熟悉的心诀,从四岁起,便深入自己的每一处: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宁宓,混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
即展眉头,灵台清悠;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这是父亲传给他的“冰心诀”,每当心之不静、不净时,他便入魔般的反复念。
“知道自己是谁吗?”父亲从田里回来,每回必要这般问他。
“我爹爹是北饮狂刀聂人王,我娘是武林第一大美女颜盈,我就是他们的儿子。”
“不对。”
不对?
我就是我。
名曰:聂风。
剑身越来越缓,步子也越来越慢,但是那股劲却越来越强。剑似乎随着主人的情绪,开始变得灵动轻盈,缓缓而动。
“啪啪”几声响,似是人拍手击掌。
树影里,转悠出来一个人。那人确是从树上跳下来的,似是赞扬他的剑法,又似仅仅是为了拍去手上的雪粒,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掌声。掌声和着那个人一般,有节奏的,轻佻的刺耳。
聂风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便耐不住了。
少年红衫似火,妖妖艳艳,灼烧了整个院落的积雪。
这人面容秀美,精致无比,眼角勾起的笑容,完成一条细缝。月夜下,还是那般的傲娇无比,端的是很欠扁。聂风依旧动着剑,当空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