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找死?”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在我心目中,大师兄和二师兄就是未来的天王和剑圣,究竟哪一个更强,任谁也说不准。说到底,逍遥派的武功眼下我们谁都还没学到最高境界,二师兄何不沉下心来在谷里好好修行,过个十年、二十年,再和大师兄一决高下呢?!到那时,你们一定都是名动天下的绝顶高手,可以在华山或者嵩山或者随便什么山的绝顶,约个良辰吉日,论剑比试,让天下英雄都来围观膜拜,那是何等豪迈!!二师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荆棘的脚步再次停顿了。这次他没有转头。
“我知道逍遥武学我还没有学到家。不过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从喉咙里灌进去的冷风仿佛撕扯着他的颈子,让嗓音变得嘶哑难听。“我永远也成不了老头子希望的那种人也不想一辈子追着那家伙的背影。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东方未明一时愣住。他想了很多用来反驳的话,但总觉得每句都是苍白无力。最后才忽然想起一事:“但是师叔……玄冥子,玄冥子可不是好人!那家伙满口谎话、忘恩负义,而且还阴险狠毒!我曾亲眼看到他用毒掌打死几个天龙教教徒,那些人中毒之后,连个人样都没了。那种小人,就算对身边的人也下得了狠手,二师兄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我并非去投玄冥子,而是去见龙王。” 荆棘道,“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家伙,总该有什么独道之处。”
“可是……可是!”
东方未明第一次感到词穷了。
他盯着那个追随过无数次的背影单薄朴素的布衣,袖口还留着针线缝补的痕迹;赤褐色的短发在夕阳下罩上了一层灿金的光泽,像火焰般无所顾忌地飞扬灼烧。
二师兄绝非无情之人。但或许正因为有情因为对师父,对大师兄,还有对那个不知他心意的曹姑娘,对他们割舍不下的情谊,反而造就了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苦楚。
但是这种说不出口的难过,真的会因为一走了之便有所减少么?难道远离真正关怀自己、在意自己的人,躲到一个到处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地方,便能渐渐疗愈心中的伤口吗?
他下定了决心。
“当年我刚刚入谷,教我第一场实战的就是二师兄。这些年来,很多光靠嘴上说说搞不明白的东西,都是二师兄在切磋的时候一点一点教给我的。”东方未明的声线一扫惯常的活泼轻浮,变得低沉郑重起来。“二师兄再和我比一场吧。”
“你皮痒了是吧。不被揍就不肯学?”荆棘哼了一声,“回去找老头子或者谷月轩。他们也能教你。”
东方未明轻身一跃,挡住了荆棘的去路。“我是在向少年英雄大会的冠军发起挑战。若是我赢了,二师兄就要跟我回谷。”
“……你说什么?”荆棘危险地压低眼帘。
“不敢赌吗,二师兄?”东方未明嘴上这么说,其实腿肚子都激动得哆嗦。好在林子里天光昏暗,不至于泄了他的老底。“若说刀剑下的真章,师弟大概比不过英雄大会的冠军,不过我最拿手的暗器和掌法,二师兄还没全部见识过吧。”
荆棘哼了一声。“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就最后教你一回。”
“请二师兄赐教。”
话方一落音,东方未明的身影就消失了。静谧的树林里,摇曳的树影无声地交迭;每一片阴影里都藏着动手的先机。
暗,才是暗器的精髓。
荆棘也在那一瞬间调整好了呼吸。这种在复杂的环境中被人暗中偷袭的情形,近些年来他也算颇有经验。但那些他追捕过的大盗山贼,论谋略论耍诈,恐怕没一个比得上自己奸猾似鬼的小师弟。
破风之声突然传来。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飞针、飞刀、飞蝗石、铁莲子等等乘风而来,瞄准了他双手双脚的要穴。
但在这一蓬暗器尚未到达目标之前,荆棘早已不在原处。他居然迎着暗器飞来的方向,纵身扑上,右手魔刀拦腰劈出,顷刻便将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斩断;左手一剑刺向树倒后露出的人影。东方未明的身子如蟒蛇一般绕着后方的树干拧了一圈,佛剑刚好插入了挡在他面前的树干。在荆棘拔出剑身之前,他又甩手从左侧发出几道生死符。但荆棘右腕一挑,魔刀刀身微震,轻轻松松改变了暗器飞行的轨道一排生死符全部钉在侧面的树枝上,融化成几道水线。此时他左手也拔剑出来,攻向从侧面窜出来的师弟。
荆棘这一剑,只刺中了一团飞散的枯枝树叶;东方未明再次以金雁功倒仰逃出,同时以小李飞刀的手法射出一镖。离火玄冰镖“叮”地一声撞在佛剑剑身,令荆棘也感觉虎口一麻。但再挥刀去追时,东方未明又找不见了。他在这种处处是遮挡的密林中,可以说如鱼得水,随时能够隐藏不见,又随处可以发起偷袭。尽管身上带着的暗器数目是有限的,却可不断利用摘叶飞花给对手制造错觉和障碍,令他们如惊弓之鸟一般一刻不得放松,直至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