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寒一言不发地瞧着他,半晌方道:“天龙教的两位护法,听说是你的旧识,正打算秘密潜入天意城营救天王。前次在少林寺后山,你以哨声为我指路,是不是为了引我去见他们?”
东方未明道:“巧合而已。我只是为了摆脱和尚们的追赶,利用了一个现成的迷阵,待追兵走远了,再引你出来。我也没料到他二人会伤在玄冥子手下,躲在那里养伤。”
“那么营救天王之事,你是不打算插手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鞭长莫及。”东方未明向破庙外的院落走去。枯树上几只黑鸟扑扇着羽翼飞了起来。“不过嘛,我多少也做了些安排,你一回洛阳便会知晓。”
我该抓着他不让走,让他把心里那些小算盘和盘托出的。傅剑寒有点懊恼地想。不过未明兄总算和一个月前大不一样,不可逼得太紧。况且老杨那边也该走一趟……明日一早开了城门便出发吧。
他绕到庙中的佛像后,合衣躺了下来。
深夜。东方未明在寂静幽暗的街巷中疾行,乌黑的衣袍紧贴身躯,像一滴墨汁融入一池污水。他几乎横穿过整座锦官城,最后蹑手蹑脚地走进百草门的地盘自从白日造访过后,百草门人就将门中一半的屋舍腾了出来,留给天龙教徒使用。到了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陷入沉睡之中。前院只剩下两名守夜弟子。东方未明手里捻着腰牌,在火把的光线下一晃而过。守夜人忙不迭地向他点头致意。
踏入房门之前,他忽然感到一股奇异的不安于是驻足聆听了片刻。两侧的厢房内可听见粗重的呼吸声,酣眠声;陈积的药材散发出腐草的气味。他低下头,注意到房门外隐约有个浅浅的足印在他离开之前,故意在地上洒了层薄灰。
东方未明左手伸进怀里,沾了些药膏,右手将面具揭开一个小缝,将药泥往脸上没有伤疤的地方涂抹,动作快如闪电。抹完之后,为了消灭证据干脆将手指伸进口中舔干净,这才慢悠悠地推开了门。
“这么晚,去哪儿了?”
油灯的光芒倏地亮起。东方未明双目一阵刺痛,来不及踉跄后退,身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他猜到或许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过这间屋子,却不料竟是玄冥子亲自守在房中。
他尽快抚平呼吸,躬身道:“回禀尊使。小人不放心荆棘堂主的下落,去城中寻找他,一时耽搁久了……”
“是么?可是我荆师侄,一个时辰以前便已经回来了呀?”
东方未明马上单膝跪下,声音颤抖:“小人有错!小人还……还去了嫣凤楼……求尊使大人大量、宽恕小人这次!”
“哦?”玄冥子纡尊降贵地弯了弯腰,一只手掌亲切地压在他肩上,“年轻人气血方刚,原也不算大错……如果你真的只是去了趟青楼的话。”他故意夸张地抽了抽鼻子,“可是你身上,怎么嗅不到半点脂粉味儿呢?”
“这个……小人……”
玄冥子狞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是去向什么人偷偷报讯了吧谁让你来监视我?又是摩呼罗迦?!”
“不”
东方未明痛呼一声,整个身子都因疼痛而簌簌发抖。然而他抖了一会儿,蓦地吸了口气,梗着脖子抬起头来,声音无端压低了几分。
“老匹夫,不要太狂妄了。”
玄冥子被他陡变的态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五指从肩膀上拿开,一把扣住他的咽喉,“你说什么?!”
“罗某不是什么护法的人,而是教主的人。”东方未明挣扎着将腰牌取下来,转到背面那里本来刻的是蟒蛇纹,但不知为何蟒蛇的头部又生出了两只小小的“角”,要仔细凑近才能发现。其实这是摩呼罗迦偷偷做的暗记,只是为了保证每次任务都能将自己人“罗三”塞到玄冥子的身边;龙王醉心神功,高高在上,当然不会在意这种琐事,而玄冥子从来没有机会染指教中人手的分派,因此也一下子被唬住了。
他五指越收越紧,看似狠厉,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哈哈哈哈……咳咳,尽管杀了我吧……教主早就知道你的狼子野心,我一死,他老人家就更加心中有数了”
“老夫对教主一向忠心耿耿这都是摩呼罗迦的挑拨!”
“摩呼罗迦护法是教主最信任的元老,也是天龙八部众之一;若无教主首肯,他怎么可能自作主张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咳咳咳……而你呢,你做的事,当真以为能将教主一直蒙在鼓里?”
玄冥子方寸大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独眼中射出怨毒之色。“老夫为了本教日夜操劳,鞠躬尽瘁,不久前还夺回被少林寺抢走的圣物,教主为何要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