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温宁像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死人并没有气可以松。他诚挚地道:“蓝公子,谢谢你。”蓝忘机摇头,温宁道:“谢谢你当年在金麟台上,为我和我姐姐说过话。我一直记得。后来我失控了,我……真的很抱歉。”
蓝忘机没有应答。温宁又道:“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阿苑。”闻言,蓝忘机微微抬眸。温宁道:“我还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了。真的没想到,阿苑还能活着。他跟我堂哥二十多岁的时候长得真像。”
蓝忘机道:“他在树洞里躲了太久。发了高热,病了一场。”温宁点头道:“我知道一定是生了病。小时候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和他聊了很久,他一直说你的事。”他有点失落地道:“以前是说魏公子的事……反正从没说过我的。”
蓝忘机道:“你没告诉他。”温宁道:“您说他的身世吗?没告诉。”
他转过身…一边卖力划船一边道:“他现在过得很好。知道…一些太沉重的东西…反而会让他没有现在这么好。”蓝忘机道:“迟早要知道的。”温宁怔了怔,道:“是的。迟早要知道的。”他望了望天,道:“就像魏公子和江宗主。移丹的事,迟早江宗主是要知道的。他总不能真的瞒江宗主一辈子。”】
温情闻言,向蓝忘机郑重致谢,道:“含光君,温情多谢含光君大恩,我们阿苑得救一命、蒙你教养,实在无以为报。”
蓝忘机还礼,“温姑娘不必如此。”乱葬岗上的人,于情于理,他都应当相救,只是不知当时是何等危机,魏婴命陨、无人生还,竟只阿苑一稚儿被救出。
蓝忘机揽过怀中被江澄一瞪、又心虚了几分的魏无羡,眸中闪过一丝痛色,无论如何,此生定不能重蹈覆辙。
知道些太沉重的东西反而不好么。温情将小阿苑揽入怀中,念着温宁说的这话,想着魏无羡也提过此事,阿苑日后注定姓蓝……吗?也许阿苑托付到蓝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魏无羡日后如何,‘温’姓之人头上的罪孽是洗不清了——不论是从前的温家人犯下的罪孽,还是往后世人强加在他们这些余族的。
只是如今不比彼世,得了此处先机,他们数十族人还在乱葬岗上苟且偷生,日后至少性命无虞,阿苑也不会大病一场、忘却前尘。
这么小的孩子,便离了亲人改名换姓地生活,对他真的好吗?
倒也是想太多了,结局已经不一样,又怎知蓝家愿意收养阿苑的呢。
【夜色寂静,江流沉沉。忽然,蓝忘机道:“痛苦吗。”
温宁:“什么?”蓝忘机道:“剖丹,痛苦吗。”
温宁道:“如果我说不痛苦,蓝公子你也不会信吧。”
蓝忘机道:“我以为温情会有办法。”温宁道:“上山之前,我姐姐是做了很多麻醉类的药物想减轻剖丹的痛苦。但是她后来发现,那些药物根本不管用。因为如果将金丹剖出、分离体内的时候,这个人是麻醉状态的,那这颗金丹也会受到影响,难以保证会不会消散、什么时候消散。”
蓝忘机道“…所以?”温宁顿了顿,道“所以,剖丹的人,一定要清醒着才行”一定要清醒着,看到与灵脉相连的金丹从身体中被剥离,感受到汹涌的灵力渐渐的平息、平静、平庸。直到变成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波澜。好半晌,蓝忘机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微微沙哑,前两个字似乎颤了下“一直醒着?”温宁道“两夜一天,一直醒着”蓝忘机道“当时,你们有几成把握”温宁道“五成左右”
“五成。”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蓝忘机摇摇头,重复道:“……五成。”
他收紧了揽住魏无羡的那只手,手背上的骨节已经发白。温宁道:“毕竟,以前从来没有人真的施过这种换丹术,我姐姐…只做了一些设想,根本没人能给她试验…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金丹剖给别人的…所以魏公子回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姐姐先开始根本不愿意,警告他…她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
“可是魏公子一直死缠烂打,说五成也好一半一半呢。就算不成功他废了丹也不愁没路走,可江宗主这个人不行的。他太好强太注重这方面的得失了,修为就是他的性命。如果江宗主只能做一个不上不下的普通人,他一辈子就完了”】
魏无羡一边在心里不断咒骂,一边话不停歇地一读到底。温宁到底在搞什么鬼,既然‘我’都告诫过了,为什么要说的这么详尽;蓝湛也是,有些事知道个大概就行呗,毕竟了解这么多也只能徒添酸楚。
更懊悔的是,怎么就嘴-贱说要自己亲自来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