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早餐取回静室,置在过往只放笔墨纸砚的书案上,然后把继续昏睡的魏无羡从木桶里捞出来擦干净,套上衣物,系好衣带,蓝忘机这才从书格里随手取下一本书,翻到夹着干花书签的那一页,坐在案边慢慢看起来。】
一开始,魏无羡只是觉得他和自家道侣的作息有点不太合。蓝家人是铁打的卯时作,亥时息,他自己也是标准到自觉的巳时作,丑时息,可是差了整整两个时辰呢,蓝湛要真铁了心来掰正,那他可是有的受了。
后来呢,比起江澄叫人起床的简单粗暴,蓝湛这点能媲美和风细雨的动作,如此无微不至,读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直到那句‘面不改色地被胡亲乱啄六十多次’……
这算不算是‘含光君之心——路人皆知’?
从前怎么道这人还能有这么多小心思呢,都算得上名正言顺‘天天’的道侣了啊,真差他将醒未醒这点时间的‘六十多次胡亲乱啄’?什么诡异的癖好啊这是?
魏无羡对着蓝忘机看过去的眼神又变了一个层次,最终也只是抬手拍拍道侣的肩膀,“蓝湛,你要是喜欢,那就继续‘掰正’吧,反正大约是不会有狠心叫醒的那天了。”好不容易找到点小爱好,也没真的扰他清梦,还是纵着吧~
蓝忘机:“……”这是认真在叫醒……当真如此不可信吗?
……
你这么能,怎么不把‘夷陵老’三个字去掉,直接称号叫‘祖宗’?!
托了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的福,温情作为半隐于世、未来还有机会全部退隐的大姐头,外面那些纷纷扰扰只要不烧到乱葬岗来,就跟她没多少干系。
因此众人全都聚过来后,反而溜了神的温情,甫一分心就听到那蓝二公子仿佛照顾重病之人般对待魏无羡的一段,瞬间就又将腰间的针灸袋展了开来,直接放弃了愿打愿挨、已经没救了的二人,专心盯紧了蓝家叔父。
——这可是思追的恩人恩师,可不能就这么被他们给气出好歹来。
还在逐句点评金子轩‘计划’的蓝启仁:怎么这温氏医师看老夫的眼神如此奇怪?
【果然,到了巳时的尾巴,魏无羡准时无比地从榻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梦游一样地摸下床,先摸到蓝忘机,捞过来在怀里揉了两把,再习惯性地捏捏他大腿。飞速洗漱完毕后人才清醒了点,摸到书案边。魏无羡咔擦几口咬完一个苹果,见餐盒里食物堆得要满了,嘴角抽了抽,道:“今天你们家不是有家宴么,先吃这么多没问题?”
蓝忘机平静地把刚才被魏无羡揉乱的发带和抹额整理好,道:“先果腹。”
云深不知处的伙食,魏无羡是领教过的,清汤寡水,素菜称霸,放眼皆是青青绿绿,树皮草根各种药材,什么菜都散发着一种逼人的苦味,而苦味里还夹杂一丝诡异的甜。若非如此,魏无羡当初也不会打烤了那两只兔子来吃的主意。他们家的家宴多半是吃不饱、吃不好的。
魏无羡心知姑苏蓝氏对这方面极为看重,给不给他出席家宴,基本等同于承不承认他的道侣身份,蓝忘机一定和蓝启仁磨了好久才争取到他的资格,吁了口气,笑道:“放心。我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
魏无羡:蓝湛可真是贴心,知道我在他们家家宴上妥妥地吃不好,还先准备多多的早食果腹。想当初……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回忆当初了,天知道那三个月的伙食究竟是花了我大多的精力才能祭好自己的五脏庙、熬出升天的啊!
对比起来,亏了聂怀桑一外姓世家子弟能在云深一住就是好几年,果然好本事!
从小吃到到并且长得既高又壮的蓝忘机:其实并没有吃出哪里不好,但既然魏婴都说相比下宁愿吃西瓜皮了,那就应该是有点不对。
【说是家宴,云深不知处的家宴却和魏无羡以往对家宴的认识完全不同。
云梦江氏的家宴,是在莲花坞的露天校场架上十几张大方桌,男女老少混坐瞎坐,席间称呼乱叫。厨房也搬到外边,一排锅灶火光冲天,香气冲天,要吃什么自己过去拿,不够现做。兰陵金氏的家宴他虽然没去过,但他们家从不吝于大力传播其中极尽奢华的细节,什么名家剑舞助兴,珊瑚树玉酿池,红锦缎铺地百里,令人瞠目。
相较之下,云深不知处的家宴既不热闹,也不华丽。姑苏蓝氏家教历来严到可怕,食不言,寝不语,即便尚未开宴,席间各人也一语不发。除了刚刚入厅的人会低声向前辈招呼行礼,几乎无人言语,更无笑语。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一样的神情肃然甚至木然,仿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