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他的师门白雪观当真因此血流成河、无一不存,自己也瞎了双眼,他不会迁怒晓星尘吗?会的,人性如此,而他也是人不是神。因他迁怒之过致使晓星尘破誓剜目而还,他不会心存愧疚吗?会,毕竟他这挚友亦何其无辜。种种叠加之下,他死在好友剑下,还敢让他认出来吗?不敢,那时候他已经傲骨不存,只求星辰尚在。而这所有,都还是那句,正中仇者下怀!
如果黑白正反双方对调,如果被杀的这个人不是他自己,他甚至要为动手的这个人拍案叫绝了!
无意间看到,远处薛洋的视线几次三番不经意地看过来。宋岚暗自猜测,他是想看什么,是看他和晓星尘的惨状来得意一番,还是有几丝的愧疚之心呢?他奢望是后者,这样至少给晓星尘一点点安慰。否则,来这里走一遭,很可能就此留给还是少年的晓星尘一个永久的心魔,才是得不偿失、不可挽回的后果。
山下的天地是怎样的?山下的人又是怎样的?在过去懵懂无知、天真无邪到如今学艺有成、意气风发年华里,晓星尘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他被带上山之前是刚刚记事的时候,虽然岁月流转间,已不知人间事。可山上水波不兴、风平浪静的时日并没有磨灭心中那一份憧憬;即便师门重誓和两位师兄师姐的前事,也没有消除他这位蠢蠢欲动的后师。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被全部打破,零落成泥灰,碾碎作尘土!
……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这是《清心诀》,诵经的声音清澈动听,刚柔并济,如空谷幽兰沁人心脾、发人深省。
江厌离对她师弟母亲一方算过来的小师叔感官甚佳,辈分是涨了,人也不过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总也对晓星尘心神黯然的样子忍心不过,便抬手做道礼,念了这道家《清心诀》。
江厌离道:“晓道长,现在心中可稍宁静?我阿爹说过,修道修身,修身修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既然你没错,那能从中吸取教训就可以了,不需要一直耿耿于怀。而且,我总觉得这‘无字天书’并不是让人知晓后世这么简单,既未有,则无真假。”见晓星尘已聚精会神地听了,她便接着道:“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当成横梁一梦或者心劫一历,修道者,必‘苦其心志、乱其所为、益其不能’,你们都是道有所成者,应当更明白的,对不对?”
静默片刻,晓星尘用宋岚塞过来的手帕,仔细整理好仪容,而后打好精神端坐,抬手弯身,郑重礼,道:“多谢江姑娘教诲!”
能振作精神就好,对此,其他人也总算松了口气。
蓝启仁赞道:“聪明伶俐、蕙质兰心,世家女子之楷模也。”
江厌离闻言,微窘也仍然落落大方地谢礼答道:“蓝先生谬赞。”
聂怀桑嚷嚷道:“江姐姐真好哇,难怪魏兄时常把‘最好的师姐’挂在嘴边呢,子轩兄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江姐姐的嘛,要是现在还不喜欢的话,让给我做大嫂好不好?!”
江厌离:“……”
聂明玦老脸一红,一下揪住了聂怀桑的领子,大声道:“你是在讨打吗?”这一刻他特别想对不起爹娘把这坑哥的货给挖坑埋了!
金子轩下意识地把江厌离护在身后,和魏无羡、江澄二人一起头一次默契空前地喝道:“休想!”
聂明玦:“……”
第49章 四十九、
【……等薛洋……阿箐才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宋岚死不瞑目,阿箐被他睁得大大的眼睛吓得一跳……害怕地伸出手,帮宋岚把双眼合上……她回到义庄的时候,天色已晚,薛洋坐在桌边削苹果…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顽皮的少年郎,而绝想不到他刚才做了什么事。
……薛洋……虽然笑容可掬,但明显已起了疑心。突然,阿箐把竹竿一摔,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扑进晓星尘怀里……她时不时无理取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都习以为常……一计不成,再吵着要出去,薛洋一定又会起疑心,阿箐只得作罢,坐在桌边吃饭……
……第二日,阿箐一大早就吵着让晓星尘带她出去买漂亮衣服和胭脂水粉。薛洋不满道:“你们走了,那今天的菜又是我买?”……待他出门,晓星尘道:“阿箐,你还没准备好吗?能走了吗?”
阿箐确定薛洋已经走远,这才进来,关上门,声音发颤地问道:“道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薛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