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正静心敬业帮李承泽挑着东西,收东西的正主又开始了这几天的日常活动。
他才不管范闲正在干嘛,直接在衣袖里不拘小节地开了口:“范闲,我要吃红糖年糕。”
那摊贩只见范闲一人,突然冒出来人声,心道这公子看着文质彬彬,一表人才,说的话怎会如此幼稚无理。谁想范闲立即丢下了把弄在手的发冠,双手揣着袖子,自言自语道:“好好好,马上去买,马上去买。”
小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想这人难道是会腹语之术,又或是得了人格分裂?
范闲头疼地按按太阳穴,这几天在广陵闲逛那么久,喜魄半点消息没捞到,反倒是李承泽在自己这里捞走了不少银两。
一看这条上门的大鱼就要游走了,小贩赶紧喊道:“公子,咋不买了?”
范闲转身对他挥挥手告别,无奈向小吃摊走去。
买到的红糖年糕是刚出炉的,热气腾腾,几块晶莹剔透的糯米年糕被打成含了些许颗粒的糊糊状,浇上一层粘稠的糖浆,恰巧正值初秋,店家还大方的撒上了好几层干桂花,吆喝着给范闲端上来。范闲留下一粒银子,大方告诉店家不用找钱,碗筷他也得借走,稍后才能还。
出手阔绰的客人在哪都受欢迎,店家一阵点头哈腰,笑着答应。范闲端了那碗年糕就往小巷走。
到了无人之处,李承泽从他的衣袖里钻出,舒活舒活筋骨,抱臂微微抬头看看范闲。
范闲已经习惯他略微骄纵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微微弯腰,把碗筷都递过去:“殿下,请。”
李承泽也不和他客气,接过东西便吃起来。年糕被处理地极好,李承泽咬下去,被敲打过的糯米似是有了莲藕般藕断丝连的气势,黏黏得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糯米条。甜美的糖浆配上当季的干桂花,香而不腻。李承泽撑着热气多吃完了一块,吃完注视了范闲一会儿,见他未提出什么异议,低头净对着剩下的年糕下狠功夫去了。
他吃没吃相,站没站姿,嘴上狼吞虎咽不说,身子还得半倚着墙壁,范闲除了得看着他,不让他乱跑,还得防着普通百姓钻进巷子,以免一命呼呜。突然大街上响起数声锣鼓声,而后一阵鼓乐齐鸣,街上人头攒动,闲逛的人群如同麻雀整齐地蹦蹦跳跳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了。
李承泽停下筷子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雪白的年糕还留在他嘴上,模样甚是滑稽。
范闲侧耳聆听,譬如抛绣球啦,招女婿的字样落入他耳里,便道:“应是哪个人家的女儿快出嫁了,要抛球秀择佳婿。”
这习俗李承泽闻来已久,却从未瞧见过真的,心中好奇,顿时眼睛亮晶晶的,嘴里的红糖年糕也不香了。
他一摇一摆走到范闲身边,把碗和筷子丢给范闲:“凉了,年糕硬了,不好吃了。”
“……”这才过了多久啊,您也真好意思说这话。
李承泽见他脸上略带嫌弃,眨眨眼无辜道:“别客气啊,机会难得,你也吃几口。”
几天下来,范闲其实已经摸透了李承泽的皇家脾气,哪次不是吃到一半就不愿再吃了,理由无非那么几句“吃腻了”、“突然饱了”、“可以留着肚子吃下一样嘛”。罢了,一个生前习惯了骄奢淫逸的皇子,要对他包容,学会忍耐。
范闲任劳任怨地咽下他吃剩的年糕,见他赤着脚怡然自乐地往大街上走,一声“殿下留步”,举着碗熟能生巧地把他装进了袖子里。
这种招亲的大场合,可千万不能放这妖孽出去溜达。
完事,范闲打了个饱嗝,心想李承泽再不吃饱,他范闲就要吃撑了。
等这一仙一鬼去年糕铺子里还了碗,再走到招亲的地方,街上早已人千人万,围得水泄不通了。
正因范闲还了个碗,他们才被人群挤得难以靠近,李承泽生气地在袖子里掐了范闲一把,疼得范闲“啊哟”一声叫出来,惹得旁人纷纷侧目。范闲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内心无数牢骚又开不了口。
只偷听了路人的交谈,范闲便很快明白了这场抛绣球招婿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户杨家是广陵有名的游侠世家,真乃侠肝义胆。平日里救死扶伤、利国利民的事情没少干,颇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和尊敬。这老杨家,有一独女,也是貌若天仙,冰雪聪明,继承了父亲的侠士心肠,从小练武,闯荡江湖也留下不少佳话。
只可惜,这姑娘命犯八字,天煞孤星,以前有过一位男郎陪伴,可惜过早命陨,坐实了她命中无缘人的生辰八字。
这家世相貌配得上杨姑娘的男方,嫌这嫌那的,瞧不上杨家,若是稍微降低了对男方的要求,杨姑娘又是百般不愿。这样不上不下推搡了几年,眼看自家姑娘年龄渐渐上去了,当父母的自然急。广陵民风淳朴,城内百姓大多富饶老实,杨家人一合计,索性来个抛绣球招亲,把姻缘交给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