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不好当_作者:家出(27)

2020-03-03 家出

范闲号称千杯不倒,生前以“诗仙”之号成名那晚,便是酒后诗兴大发,水到渠成。今日这番劝酒,也不过信手拈来。

等范闲进了洞房,虽是满身酒气,不过脸色微红,双目却炯炯有神,大脑也精神万分。

若说外头的装扮是浮夸艳丽,屋内的摆设倒是精致典雅。床上洒满了红枣坚果,寓意早生贵子。少了大红大紫,只留几段红丝布挂在床檐,连屋内花瓶的花都忘了换一个细长白净的青花瓷瓶内竟然插了三朵白菊。三成单,寓意孤独,白菊寄语哀悼,在这喜庆的杨家大宅里很是突兀。

杨姑娘的闺房很素雅,墙上挂了几把剑彰显身份,最扎眼的还得数角落摆设夸张的书架,可谓文山书海,拥书南墙。书架上的书摆得并不整齐,一摞摞随意放着,应是经常翻看的原因,好多书页起了折角,倒是有些武家独女不拘小节的性格特色。

质朴的家具构成了这个朴实的房间,最华丽的,当属坐在鸳鸯被上的新娘了。

新娘仍是方才的打扮,凤冠霞帔,身上点缀的明珠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双脚微微踮起倚在床边,双手缩在衣袖间一动不动,整个人被这层红艳艳的衣装包裹住,竟是一寸肌肤也未外漏。

进洞房前,喜婆塞给他一根秤杆,用红纸紧紧包裹着好图吉利。

范闲的法宝尽被丫鬟收走,却不见丝毫胆怯。他神光护体,即使不能捉住这个妖孽也能自保,不必忌惮。

范闲握着这根秤杆,冷静地向自己刚过门的新娘走去,仿佛手上拿的不是什么挑红盖头的喜秤,而是一把夺命的小刀。立定深呼吸,他左手摆好姿势,打算若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妖怪,便立即让他死在自己手上。

范闲抬手挑起新娘的盖头,只不过瞥了一眼,正要发动神光的左手忽然静止了。

红盖头只被挑起了一半,底下藏着的脸却耀眼得天上人间,美不胜收。

范闲从未见过李承泽如此,淡妆如烟,明眸皓齿,浓密的乌发盘起,留着一缕活泼的刘海增添羞涩,凤钗头戴,轻巧的金锤子轻轻摇摆,垂在脸庞,与他的脸恰好般配,毫不女气,却削弱了一点刚劲,添了一份柔和。

他的两颊定是上了胭脂,泛着粉红,给他苍白脸修饰上人类才有的温度,又在额头点了些许粉黛,眉间一朵娇艳的凤仙花,双眸凤眼含情,薄唇轻抿,上头涂了朱赤色口脂,微笑地看着范闲。

范闲呆滞了一会,想着反正酒意已经上脸,装壮着胆索性将那红盖头全部掀开,盯着这张无与伦比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范闲心中只记得两场婚庆,一次是自己的,一次是李承泽的,两回都是百感交集。如今二者的男主人公众目睽睽行了三拜九叩之礼,他不知怎的,心里涌起一阵诡异的雀喜和一种突破常理的刺激,甚是欣慰。

他不说话,那头李承泽便先说了,可惜,这个李承泽开口便是一句“安之”,一盆冷水浇得范闲心里拔凉。

生前二人关系破裂后,李承泽也曾叫过他几次安之,可惜那时双方皆已撕破脸皮,势要整个你死我活,几句“安之”,也不过是李承泽在旁人面前卖弄情感的九曲回转大法,看似真,实则虚,若是要追溯,只会让范闲图感伤痛。

只是这个身着喜服的李承泽笑容熠熠,自在地探过身在范闲面前摇摇手:“怎么,看傻了?”

范闲很快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个不是李承泽,定是他们找了很久的喜魄。

他抓住对方的手:“你赶紧跟我走。”

范闲脸色严肃,神色紧张,仿佛屁股后面有只豹子追着他跑似的,喜魄不悦地拍了拍他胸口的红色礼花:“这怎么行,还没喝合卺酒呢。”

“……”

没想到李承泽的喜魄一语惊魂,下一句话更是让范闲濒临奔溃了。

“我是杨家的女儿,我能走到哪里去?你不是入赘了吗,为何也要走?”

范闲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面前的人害羞地朝他眨眼一笑,倒是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垫着脚慢悠悠站起来,大方地一挥手,把姑娘家的灵动模仿的惟妙惟肖:“小范大人别惊讶,进了我们杨家门,我定会让父亲大人好好待你,将来财运亨通,扬名四海不在话下。”

他顶着那么重的衣服和头饰,走起来不方便,只得抱着自己的腰,模仿宫中见过的各位娘娘才人们小脚迈步,反倒走出了个小碎花步,要不是范闲现在大脑一片混乱无暇欣赏,配着脸上喜庆的妆容仔细端详一番,还是蛮俏皮可爱的。

裙子太长,李承泽的喜魄差点被绊倒,不过就是从床上走到桌子边,“哎呀哎呀”喊了好几声,方才拜天地的时候走得一板一眼的,倒也不见得穿了这衣服就不会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