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的身影从茶水间消失后,两个小吏突地从茶水房后面冒头。
高个的埋怨矮个的,“你真是有病,咱俩在茶水间聊得好好的,这何大人一来你就拉我躲出去,这是什么道理?”
矮个的砸了咂嘴,“这何大人手底空空,只当半天班,又不爱说话。寻不到啥来头又是个不出名儿的模样,一看便没半点油水可沾。”
高个的皱眉,“你还要沾什么油水,该做的做了便是,反正是份内之事。”
矮个的笑嘻嘻地说道:“我当然不是说要去刮油水,我这不是找抽吗?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人巴结了没用,谁要去伺候就伺候去,反正我是不伺候的。”
高个的小吏无语,“你这话说得不亏心吗?人再怎么都是个郎中,你我连官都算不上,只是个吏!”
矮个的圆脸小吏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乐意两袖空空,我可不愿。在这六部,没啥地位的官儿想要有个好待遇,可不得是拿钱来换?瞧那何大人刚才的模样,连茶叶都要多薅几根,啧啧啧……”
高个小吏翻了个白眼后,扯开矮个拽着他的袖子,跨了一步走到茶水房去。
这般斤斤计较,要是真出事了,岂不是会直接把他给推出去?
这茶水房可不是他家的,怎的还有脸心疼上了?!
这厢何玉轩可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讨论他,他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啜饮一小口,便满嘴都是这苦涩浓郁的茶味。
何玉轩:嘶~
这手抖还真的是放多了点。
然浓茶提神,何玉轩灌了一壶下去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
午后,何玉轩在工部随人吃了午饭,便拎着小药箱散步到了太医院。
六部和太医院都在紫禁城内,只是分布的位置不同,何玉轩的腰牌让他能够在这段距离内随意行走,等人到了太医院后,这紧绷的精神就松懈了些。
这太医院到底是何玉轩最熟悉的地方,一来便有种熟悉的韵味蔓延开来,很容易侵蚀掉何玉轩的戒备,何玉轩两步一跨,径直回了药房,那里早就有和他一同轮班的同僚在等着了。
同僚看着何玉轩的模样,便笑道:“你今日是难捱了。”
大家都是做医者的,你看我的神色,我看你的脉象,大抵都心中有数。
同僚是知道何玉轩的性子的,每日早起都要了他的老命,更不用说如今这看着简单,实则需要耗费大量精神的批改文书,简直是要了何玉轩的命。
更为重要的是,前夜何玉轩其实也是轮值夜班。
大方脉有一御医家中出了事,请何玉轩帮忙顶替这个月的夜班,何玉轩便应了,把这个月属于这位御医的夜班调给了他。
这间隔不到一日,这才是今日何玉轩这般凄惨的缘故。
不然到底是青年人,挨过困意便好了,怎么会连着一整日都陷入困乏中。
何玉轩把小药箱摆好,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说了,让我缓缓先。”同僚推着他去里间的软榻小睡了片刻,算是让何玉轩缓了一阵。
不论是夜半读书,还是早起朝会,再加上批了一早上的文书,何玉轩的精力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小憩后,何玉轩人恢复了许多。
他缓了缓神,从小药箱里给自己摸了颗小药丸,那臭味瞬间就提神醒脑,让何玉轩精神焕发。
这药丸的后劲太足,臭得简直无法无天,何玉轩一直尽量克制着自己使用。
今日是有点撑不住了。
何玉轩提着精神,和同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半下午如果无事的话,其实轮值的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只下午突发了个小状况,有个宫人得病了,因着身份的缘故,同僚指派了个医士去瞧。
这时间一点点不注意,眨眼间便到了晚上。
轮夜班的痛苦,大家都是心理清楚的,这同僚见同僚,两眼泪汪汪。
泪汪汪完了后,同僚开始拉何玉轩下棋。
何玉轩:?
不哟。
同僚没辙,拉着其他几个医士一起打叶子牌。
何玉轩远远躲着,坐在靠着窗户的椅子上,慢吞吞地给自己挪动了姿势,以免自己陷入僵持。
今夜的月色尽数被厚厚的云层给遮挡住了,半点亮光都无,何玉轩只能隐约瞧见那毫无规则的云朵。他微微合眼,不知明日可会下雨。
何玉轩沉吟。
“叩叩”
“大人,大皇子的贴身内侍犯了急病”
这急促的声音让何玉轩猛地回过神来,熟悉的人配上不熟悉的字眼,他差点没听出来是朱高炽身边的人。
何玉轩瞥了眼正打叶子牌打得不亦乐乎的四个人,再看着他们贴满纸条的模样,懒洋洋地说道:“罢了,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