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与韩信那月余
的苦心操练,加上关中军本便是训练有素、奈无良将引领的前秦精锐,自是令行禁止。
兵士一停马,吕布漠然朝前眺
望片刻,忽俯了俯身,将先前挂在一侧马背上的长弓取了。
他长弓在手,另一手持缰,微夹马腹,正摇脑袋甩掉鬃毛
上的水的玉狮立马会意,放慢步子朝前缓缓踱去。
未得吕布军令,陷阵营将士不敢跟随,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主将独自
驱马前去,不知该做什么。
阻碍了他视线的浓重夜色与哗然雨声,此时也成了最好的掩护。
吕布双目炯炯有神,
上身微躬,露出一小段精实紧扎的韧腰。
雨水早已叫里衣湿透,水滴似断线珠子般顺那线条流畅的肌肉往下滑滚,坠
入被浸得透黑的马裤。
湿发粘着后背,就似头皮毛斑斓的下山猛虎,步履宛若悠然,却悄然无声地步步接近无知猎物
。
到距这围营后军仅剩一百五十步时,他毫不迟疑地甩了那过于惹眼的雉鸡冠,重新勒缰停马。
他长而缓地吐出
一口气来,无声地松了握缰的那一手,不过眨眼功夫,竟就轻易拉满了弓,上足了弦。
他稍侧着身,湿漉漉的乌发紧
贴前额,一眼紧闭,另一眼稍眯着。
身下玉狮似有所感,轻轻喷出口气后,竟不再甩头别水,任由雨水淌入乌溜溜的
眼中,也一动不动。
吕布那眯着的一眼,也始终一眨不眨。
若非他胸口仍有细微起伏,几如一樽毫无生息的泥塑
雕像。
四下就如被墨泼过般,纵使众人双目已然适应黑夜,也只能在这如帘雨幕中捕捉到些许轮廓。
只那后军大
纛的轮廓,虽是隐隐绰绰,也是身为沙场宿将的吕布深刻进骨子里的清晰。
将箭尖直指那大纛所在,吕布凝神屏息,
却久久不射,似是迟疑不定,又好似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暴雨冲刷不断,远处闷雷滚滚。
忽有一道闪电劈过,
瞬间映亮四野!
这亮光转瞬即逝,却照开了双方兵士面上的彷徨不安,以及那置身大纛右侧,浑然不知已成活靶
子,仍怒然下令催发的周殷!
等的便是此刻!
蓄势已久的吕布虎目倏然睁大,已将方才那幕深深烙入脑海。
周殷的方位,自也遭他精准所知。
他不再耽搁,指尖微调,肩头一晃,箭尖所向便有了细微的变化。
当扣弦
之指一松,利箭离弦,霜凌迸裂的那一刻,他方爆喝出声:“去!”
说时迟,那时快。
纵有雨幕密集,狂风大作
;纵是夜如浓墨,火把难燃;纵是相隔上百步之遥,唯一可借的,不过是方才劈亮夜空的那道闪电
这一箭仍是雷
霆万钧,携开天辟地、无人可挡之威,直贯那淋漓雨水,带着尖锐刺耳的风声,一下射翻了毫无防备的周殷。
风止人
灭。
可怜周殷连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已轰然栽倒马下,生死不知。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以至于只有周殷身
边的亲卫得以目睹。
然因四周毫无光照,他们未能捕捉到那鬼神难测的神射,只莫名见本骑于马上的主将无端摔了下
来,不免惊慌。
连声问询未得回应,他们来不及交头接耳,纷纷翻身下马,试图摸索坠马的主将。
当终于探得周
殷所在时,他们却骇然发现,大司马躯体虽仍温热,竟已气息全无!
致其丧命的源头,无疑为其脖颈处不知何时深深
嵌入的箭矢一支。
其力之巨,势之凶蛮,令望者遍体生寒。
竟不仅贯穿了颈项,还露出个完整的箭头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惊慌失措时,作为始作俑者的吕布,却是面无表情。
凡精射者,纵看不清具体去势,
对‘中’或‘不中’,总归有着大致手感。
他知方才那一下必中,周殷是不死也残,遂淡然收了弓箭。
又稍活动
了下因挽弓过久、使力过度而发麻的手腕,才拔出腰间龙渊宝剑,高举空中。
他挺直背脊,深吸口气,驱马继续朝前
,声如洪钟道:“大王宝剑在此,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