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幽深寒潭中的鱼着实难得,
向晓久恐怕杨虚彦剖鱼烤鱼的手法不好、白糟蹋了食材,亲自上手给宫九处置了三条,宫九又投桃报李给他烤了三条。
于双九而言,都不过寻常烤制食物的说法罢了。
但能叫看痴、也看得真心乖顺下来的手法,又岂会真的寻常?
何况杨虚彦比多听一席话,难免也多一分心思,看得自然也是越发专注了。
然后一不小心就又把不死印卷给忘了。
晾晒过头的结果就是原本不算十分模糊的字迹,好些个都看不清了。
杨虚彦捧着那叫他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不死印卷,一时都有些怔住了。
还别说,刚露面的时候很有几分阴鸷的青年,这几日殷勤下来原就添了几分活泼生气,再这么一愣怔,还真就有几分当年东宫之中、无忧无虑小皇孙,给自家表叔逗得傻愣愣的小呆样。
接着这个小呆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将糊了字迹的书卷递给“李渊”,仿佛还有些无措。
没有喊“舅舅”,却又和当年那个打破了隋文帝赐予太子的一件珍品之后,慌慌张张来寻表叔拿主意的小呆何其相似?
宫九牌李渊叹了口气:
“看来魔门还真是个挺能‘锻炼’人的地方。”
杨勇当年要是能有这般“技艺”,只怕也没杨阿摩啥事了。
“可惜魔门到底还是魔门。”
不管当年被排斥出主流,到底有几分偶然又有几分理所当然,这么多年旁门左道做下来,委实鼠目寸光了点。
这种鼠目寸光不仅仅表现在阴癸派斗争目标的一降再降,显而易见的,对派中子弟的荼毒也是春风化雨又绵绵不绝的。
杨虚彦好歹也曾经给杨勇亲自带在身边两年呢,
瞧瞧这都给荼毒成啥样了?
宫九对所谓魔门越发嫌弃得不行,但谁叫魔门再怎么鼠目寸光、却好歹还是时下唯一一家能想着要撼一撼主流的联盟呢?
他自从有了向晓久,又着实犯懒,想搞事又不想亲力亲为忙活琐事的,可不就只能耐下心来,多费几番口舌么?
也或许还有和向晓久相濡以沫多了,也跟着爱上嘴炮的缘故吧。
宫九叭叭叭地把杨虚彦好一通挑剔。
“没有谎言的人生确实太过无趣了点。尤其是在实力不足的时候,过分追求率直真诚更是找死。”
宫九自觉很仁慈的,并没有拿杨虚彦他爹的某些“过分率直真诚”事迹出来举例,
也就理所当然地无视了杨虚彦被狠狠戳了心窝子之后,扭曲得完全不“小呆子”的脸,
慢条斯理继续。
“然而谎言和演技,都应该是一门艺术。”
“一门宁缺毋滥的艺术。”
“没那足够唬人的技艺,何必献丑?”
“没有被当面戳穿仍能坦荡继续的气量和面皮,好歹好懂得藏拙。”
“何况你还没有那等叫人明知道你是个谎话精,也愿意配合你演戏、或者最起码不去戳穿的魅力。”
宫九叹息一声,作为同样被爹坑过的娃,到底还是对这个给过分率真的爹坑扭曲了的小可怜保留最后一咪咪的同情心,挑剔之后还是给了他一条“明路”:
“真那么中意演艺事业的话,我或许可以推荐你去找小丫头取取经。
不过我还是给你提个建议,哪怕跟着修行有成,也要牢记‘谎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远比谎言更有用的真理……
哪怕做不到谎话全不说,九真一假也远比九假一真更有可持续发展价值。”
宫九果然是和向晓久相濡以沫得多了,一些新鲜词汇用得溜溜的。
招得恰好忙活完的向晓久都跟着溜一把,指点杨虚彦揉揉他还没扭回来的脸:
“跟修行,除了学演艺和语言艺术,小姑娘那发现一路不同立刻若无其事换个风格的面皮,也很值得你一学。”
宫九挑眉笑睨他:
“我看你这语言也太艺术了点儿。这么毫不客气地挑破小姑娘厚脸皮,真的好?人家好歹还有一身叫你看得移不开眼的舞艺呢?”
向晓久将手上的烤鱼撒上两道调味粉,才递给宫九,若无其事:
“小姑娘的舞艺确实很好。更好的是和我一起观舞的人。”
宫九:“……”
宫九默默低头啃鱼。
绝对不是因为脸上发热不好意思,只不过向晓久抢救烤鱼的时机恰好,后面加的两道调味粉更香,叫宫九着实欲罢不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