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 却仍未肯入局。
“若非一姓一家一人之天下, 确实值得国贵于民,确实值得士族削弱以奉之。”
“然而家天下至今数千年,秦皇扫六合亦近千年了,想要非一人治天下、而叫天下长久太平,谈何容易?”
“这些器具确实别致, 若能广而用之、长久不废, 确实可能引起极大的变化。”
“但想要变到长长久久、无君无皇的太平盛世, 需要的时间着实太长了。”
宋缺目光如炬,扫过双九时几乎寸寸皆刀:
“我观二位修为不凡,恐怕破碎虚空亦非不能,又如何能有那看顾此世终成梦想的功夫?”
宫九叹了口气:
“宋阀主信也不信?不论是我或是阿久,至今不知破碎虚空为何物哩!”
不过他也承认:
“若有那破碎虚空的时机,我确实未必愿意为了此间或为完成的梦想勉强停留
便是想留,也未必能留得住。”
宋缺挑眉。
他猜到宫九必有“但书”。
只饶是以宋缺之能,也着实没想到宫九的“但书”会那么的理所当然。
“但我这不就来找宋阀主了吗?”
“我观宋阀主刀道造诣亦是非凡,再活一甲子亦非难事,只要在未满一甲子之前破碎虚空,却仿佛不是那么容易。”
“若宋阀主肯倾力筑梦,再有那么几个虽说稍逊于宋阀主、却同样称得上一句非同凡响者共襄盛举,
一甲子功夫,不说将梦想之国建设得如何光彩夺目,怎么也都能为之打下一个不会被轻易动摇的地基了吧?”
梦想做得大破天的是他,理所当然推锅的还是他!
宋缺简直要给宫九气笑了。
“我们也不是非把事情推给宋阀主。这不是怕万一扛不住破碎虚空没法子嘛!”
向晓久十分无辜,他还反问宋缺,
“莫非宋阀主真舍得那样美好的世界,只因我二人不能继续为之努力,就白白错过?”
宋缺着实是给向晓久气笑了。
“那样的美好,可是建立在我宋阀也要随之削弱!甚至门阀迟早终不存在的前提之上的!”
“观岭南风土人情,观宋家山城盛况,宋阀确实有独到之处。”
向晓久也面露几分可惜之色,然而话锋却又一转,
“然而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给时光湮没的美丽曾经、叫历史念念不忘的辉煌过往。”
宫九接道:
“再则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门阀削弱直至终将不存,是历史前进的必然轨迹。
宋阀主筑梦又或不筑,都拦不住历史发展的步伐。”
“当然,宋阀主若不肯入局筑梦,这个步伐确实要慢一些。
万一我们二人恰好真的没能打好‘地基’就因故远去,那个‘必然’的到来更是要缓慢蜿蜒许多。”
“但那样的缓慢蜿蜒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叫天下万民更多几许波折艰苦罢了。”
“于宋阀,或许再多几十、几百年浮华辉煌,可那样自欺欺人的浮华辉煌,难道宋阀主竟还能瞧得上眼?”
宋缺冷哼,沉声截住双九话语:
“两位说得着实轻巧!
却不知我宋氏多年来,为了门阀延续,
有多少先人要先出族、去姓,而后方才北上?
又有多少先辈为了绵延血脉,
而不得不忍受北地胡族横行、种下心魔、郁郁而终?”
世家士族,仿佛天生就比寒门子赢在起跑线上。
然而世家士族,为了家族延续、门阀兴盛,却又有多少牺牲?
向晓久理所当然一摇头:
“但不知道又有何妨?当年宋氏南迁,裴李坚北。
宋家子看自家血脉去姓留骨北地而不能相认,
裴李先曲事胡族而后趁势随风起、为汉家百姓撑一羽翼庇护,
无所谓孰对孰错,却都不过为汉家振兴尽一份力罢了。”
向晓久十分认真凝视宋缺双眸:
“如今牺牲门阀士族而为国家,何尝不是为汉家振兴?万万年延续?”
“阿久总是太耿直了些。宋阀主是不忿大好梦想之世偏由你我提出、却要他下足力气忙活,故意挑刺逗你呢!”
宫九轻笑,相当悠然,
“宋阀主若不提当年先辈,我还要再费心琢磨如何能劝说阀主入局……”
还是那句话,宋缺是何等样人?
普通智者或者走一步、看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