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贾珍当日没想着给自己续弦,只想到给贾蓉定亲,就确实是没生那等心思的。
贾珍看“贾赦”形容,知他信了,才又唏嘘着:
“我原先真没那样心思,就是她和蓉儿成亲前那几年里,我还不时会带蓉儿去秦家,虽主要是要叫蓉儿与她偶遇,可因着秦家着实院小屋窄的,我虽未故意,总也有偶尔撞上她的时候,也知道她长开了越发有几分味道的,但还是那句话,我什么绝色没见过?又有什么绝色要不得?
我是真一直没起过那等心思的,便是蓉儿迎娶前约莫半年,偶然又得见她一回,我也不过欢喜蓉儿好艳福罢了!
偏生等她进了门,就她给我敬茶那一天,就她给我敬茶时看的那一眼……唉!”
“可恨敬茶偏要在圆房后!可恨敬茶那日,她和蓉儿之间竟也十分相谐……
我原也不是不敢叫继妻儿媳先后病逝,再自己又一续弦的人,偏偏就那一两日的犹豫,她就又往西府拜见过叔祖母、合族认过亲……
唉!”
贾珍说几句便叹一声,憾恨之情溢于言表。
宫九凝神探他灵魂里,倒没见着类似贾赦贾琏那样的痕迹,可秦可卿来历稀罕是癞头和尚亲口认证的,据说这位警幻仙子之妹、太虚幻境之中专司风月布施、以布散孽情相思的钟情首座,还是贾宝玉的启蒙之师呢!
故而贾珍如今灵魂仿佛尚好,却也不等于他就不曾中招,宫九还是很愿意相信他一腔旖旎忽起处,自有一番缘由的。
但再有缘由又如何?
宫九冷笑:
“认了亲又如何?族长夫人不好避着亲戚们,前族长夫人又哪来那许多应酬?
远的不说,就是府上敬老爷,他将爵位往你头上一扔,再往道观里头一缩,族里又有几个知道他后来那也不知道是妾侍扶正还是正经续弦的后来人是何等模样?就是荣国府里老太太,也是惜春都抱到她跟前了,才知道真有那么个人呢!”
“不过是你压不住自己脐下二两肉,又舍不得那一身三等将军爵袍罢了!”
“舍不得就舍不得罢,反正权色两得的滋味你也品尝不只一两年了吧?何必如今又作这般慨叹唏嘘姿态!”
贾珍:“……”
贾珍又是一声长叹,倒也没说什么。
他确实远不如他赦大叔。
确实情不知所起,谁心里还能没点儿悖德逆伦的心思?
似他赦大叔和林姑老爷这般,虽说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心思起于叔祖父求赐婚之前、又或者之后,总归与寻常契兄弟相比,就很有一些叫世人说道的地方。
敏姑姑又素惯敏捷多思,绝不是那种甘愿与兄弟联络契亲血脉的。
便她愿意,叔祖父叔祖母也断不能舍得。
又有林家五代单传,凡此种种,贾珍也不敢说他赦大叔在这事儿上的处境,能比他容易。
结果“贾赦”和“林如海”竟能默契按捺这许多年,直到敏姑姑亡故,黛玉眼瞅着也能相看人家了,才又重提旧事。
这份隐忍,这份长情,先就叫贾珍叹服了。
何况他赦大叔不关隐忍长情,更果断决绝、狠心取舍。
贾珍早觉得他赦大叔执意分府十分怪异,如今和林姑老爷的事情连起来一想……
唉!看赦大叔这些年屋里头莺来燕往的好不快活,结果却是个如此专情舍得的。
想来老太太再心疼敏姑姑,只为了叫政二叔能霸住那国公府的名头、又不用沾染原该跟着国公府走的那大笔国库欠银,也不好对赦大叔这一桩事再说什么了罢!
……当日可卿,若自己也能有这般决然取舍,想必也能……
贾珍思及此处,反倒不再哀叹唏嘘,只垂下眉眼,半晌自嘲一笑:
“我对她,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倒是平白叫蓉儿受了一番委屈。”
宫九冷笑:
“说得好像你要不只如此,蓉儿就活该委屈似的!况你既知道蓉儿无端受了委屈,那已经叫他受了的委屈受也就受了,为何其他地方又不能给他找补一二?倒把贾家一族的少族长,看得比小厮还不如!”
宫九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宁国府的稀罕事连他当日一心只想着与向晓久重逢的时候,只随意练练手段都能听说得,
那爬灰的故事就不说啦,还有什么小蓉大爷但凡有些许不是、珍大爷就能叫小厮唾到他脸上之类的,哪里是看待亲儿子、还是自知亏待了他的亲儿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