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子全家都被祸祸完的,不说来泼点儿脏水泄愤,这香火断绝的,连碗粥都没得供奉,一家子在地底下还不定如何受鬼欺负呢!”
花满楼于是默默把碗放下了。
由着老婆子往另一边窗户外一泼,正好便宜了几只猫儿狗儿去。
这些动静,向晓久其实早都察觉了。
老婆子和花满楼的互动,也是从头听到尾的。
还琢磨着要不要把陆小凤留下来做苦力,好歹叫他不用这么天天十二个时辰不好稍离地守着一个臭死个人的囚车呢!
就是乍一见着宫九,就把那小楼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统给抛诸脑后去了。
差点儿就要直接离开。
偏陆小凤这个不识相的,非要揽着花满楼在窗边偷看。
偷看不算,还要和花满楼交流意见:
“咦?七童你看,他们站那么近是要做什么?你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
花满楼可是个瞎子啊!
还“七童你看”!
老婆子先还不信花满楼这么行动自如的样子,竟是个瞎子。
不过在这儿住了两天,仔细观察之下,也多少看出点儿什么,对这个花公子就越发怜惜了。
毕竟老人家总是偏爱这样又温和又努力的孩子的。
这会子见着陆小凤这般不着调的行事、听了这般扎心的话,在背后瞅着他的目光,已经比对着欧阳情的时候还要冷几分了。
也就是花满楼不以为意,依旧笑如春风,正待开口回答。
正好向晓久一道指风就来了。
陆小凤倒根葱栽了下去,虽说因他反应快,没能给摔个实在的来,老婆子也很觉得解气呢!
向晓久这官爷又就是把那恶毒女人逮住、叫她五丫头和其他许许多多可怜受害者能死个瞑目的好官爷。
老婆子肚子里没多少感激道谢的词汇,眼底的感激却是十足真切。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卯用。
向晓久仍是不愿意叫她去照顾那些孤儿。
“……我、我不用工钱,只要管我一天三顿、不,两顿稀粥就行。家里七个孙女两个孙子都是我带大的,我带小孩最有经验不过的了……
就是女孩儿织布也会,绣花也能绣两针,灶上做饭田里干活,我都能教她们,保证一个个嫁出去都是能讨婆家欢心的好媳妇……”
老婆子也有些讪讪,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她不厚道,一个都因没法子干活、要进深山等死的老太婆了,就是这些日子给调理的强壮了些,能干的活到底有限。
不过是趁机要赖上官家,有个给官家、甚至皇帝
别看只是照看几个孤儿的事,听说那些孤儿的开销是皇帝直接拨下来的呢
如此哪怕平日里不得回家,只要那么一丁半点儿的消息捎回去,就能继续把那些眼馋她家忽得的那笔钱财的家伙。
再过些年,等她老婆子实在干不动了,底下两个小子也能把书读起来,不求多出息,但凡有个秀才功名,也够庇护一家子老小。
第四十章
为着这,纵觉得有几分看眼前官爷面善心慈,就硬要赖上去的羞耻感,老婆子也努力推销自个儿。
用的还是新学的官话,不甚流利,但好歹能把意思传达清楚。
这老婆子也是够努力的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努力推销自己,向晓久越是不敢用她。
毕竟实在不想要老婆子的那份儿从祖祖辈辈女性长者那里继承过来的“真理”,还继续传承下去。
尤其那还是西湖畔、公孙氏故居。
不管哪处地界儿,公孙氏照拂之下,就不该有那样的女孩儿。
不是说一定要教出曹将军那样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
也不是说一定要养出七秀坊那种平日里骄矜自恃、关键时刻却能举派奔赴国难的奇女子。
好歹不能是那种一辈子讨了父兄欢喜、又接着讨婆母丈夫欢心,回头生了儿子当做一辈子依靠倚赖、生了女儿就又继续教她恭顺谦卑讨好父兄婆家的女子吧?
向晓久挺烦欧阳情薛冰之流,
却只是烦她们心瞎眼盲、草菅人命。
其实还是挺支持女权觉醒的。
看惯了自家那个大唐的各色女子,再看此间女性,向晓久还怪不习惯的。
说起来,他原本甚至对上官飞燕有几分欣赏。
哪怕她讨债的手段过激。
哪怕后来似乎还有虚构债务、冒充身份的嫌疑。
那么个手段心性却着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