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惜春道:“四妹妹,不是我说你,玩兄弟年轻气盛,你不说劝着点儿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胡闹?”
贾玩给尤氏道了盏茶,道:“嫂子,方才哥哥说,要是不去道歉,就别进这个家门,我想来想去,还是……”
“不去了!不去了!”尤氏跺脚,连声道:“玩兄弟当然是念书要紧,念书要紧。”
贾玩道:“嫂子你说话作数吗?”
尤氏还不及说话,就听贾珍一声咳嗽进门,道:“我们原都是为了你好,怕你不懂为人处世,得罪了人,才想方设法替你描补,既然你不领情……罢罢,你爱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贾玩“啊”的一声,道:“我本想说,想来想去还是去一趟算了,既哥哥说可去可不去,那我就不去了。”
贾珍、尤氏一起看了过来。
贾玩正色道:“我当然知道哥哥那句只是气话,大潜律令上写的清楚呢,父母在,不私产、不分家,否则便是忤逆之罪。
“所以便是哥哥当真,我也不敢当真不是?我年纪小,有事也怪不到我头上,但若让御史知道了,参哥哥一个不仁不孝,到时候丢了祖宗的爵位,叫弟弟如何承担得起?”
贾珍脸色发青,尤氏指着屋内的箱笼,狐疑道:“那你们这是……”
惜春笑道:“林姑父要出京公干,怕林姐姐一个人在家无聊,让我过去给林姐姐做个伴儿,所以我先把东西归置归置……老太太那边已是打过招呼的,只还没来得及和嫂子说呢。”
贾珍两个气的眼前发黑,贾珍拂袖去了,尤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也跟着去了。
惜春叹了口气,道:“这下大哥大嫂可是彻底恨上咱们了。”
贾玩道:“你道哥哥为什么非要我过去道歉?”
“嗯?”
贾玩道:“还不是顾忌着刚升了九省统制,奉命巡边的王家舅老爷,王子腾王大人。”
惜春皱眉道:“既如此,你不该硬拗着才对。”
她虽也不愿忍气吞声,却总不能坏了大人的正事。
贾玩道:“哪有那么简单?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别在外面乱说。现如今,宫里的两位正在斗法呢,师傅和王大人,坐的不是一条船。”
惜春“啊”的一声捂住嘴。
贾玩道:“师傅是陛下的亲信,王大人却是太上皇的人,我们若去王家那边卑躬屈膝的,岂不是丢师傅的脸?而且脚踏两条船乃是大忌,能和王家疏远了倒是好事。”
惜春道:“这些都是……林姑父同你说的?”
贾玩含糊道:“算是吧。”
其实林如海很少和他提及朝政,更不会说起王子腾的事,但王子腾是太上皇亲信,却是不争的事实——若不是亲信,何以能当京营节度使,掌京都部分兵权?
如今他被派遣出京,看似升了官儿,但统制这个职位,向来是临时任命,兵罢即免,而巡边的差事,显然也是临时的……可见升官是假,皇上找个由头收回京城的兵权是真。
只怕他出去容易,回来难。
……
剩下几日,贾玩专心同陈海学些技巧套路,好出京后自行练习,到了三月初九,便跟了林如海一起,带着人马出京去了。
第15章
这次林如海的出行极为风光,所过之处,受到如同接驾般的款待,然而风光伴随着的,是风险。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朝廷如此,放在一个衙门、一个家族也是如此。
如今盐政一块,无论产盐、运盐、售盐,理论上都是林如海一个人说了算,无论是盐场的管事,还是盐商,只要他愿意,想换谁就换谁。
只是,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当今的大潜,盐税一项,足足占了全国税收的四成,然而这样大的比例,和前朝历代比起来,却仅仅是中下水平。
而足足占了全国税收四成的盐税银子,却又只在整个盐业的利润中占了不到一成的份额……整个产业链的利益之丰,可想而知。
这样的金山银海,谁肯放弃?
若只是让他们换一个人上供,甚至再添些份额,他们都能容忍,但若想将他们彻底踢出局,那便是他们的生死之敌!
所以换谁不换谁,换到什么程度,是一门学问,更是一场交易。
贾玩甚至有理由怀疑,王子腾之所以会丢了经营节度使的差事,便是在这场交易中,做了牺牲品。
……
一个多月后,山东某驿站的房间里,水汽蒸腾,屏风后面却只见桶,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