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宰治还是记住了。
记得一清二楚。
阳光划过他过分瘦削苍白的脸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这个梦境里,津岛温树还没有死去, 原本应该树立着一座墓碑的土地自然是空荡荡的,长满了从生的灌木。
太宰治随便挑选了一棵树, 就这么靠着它,慢慢地滑到了草地上。
他的手背搭在眼睛上,遮挡住过于刺目的阳光。
其实他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津岛温树,但津岛温树总是不愿意说,轻描淡写地揭过。太宰治有时候总觉得他们还有时间,他也有这个自信,即使是再糟糕的局面都能反败为胜。
但他抬头好像就能看见ICU亮着急救的那盏灯,伸手好像就能触碰到津岛温树的呼吸面罩。
这一切不约而同地告诉太宰治一件事。
有一天,津岛温树将会彻底地离开他,从此再也不回来。
十二岁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失去过他一回;二十二岁的时候,太宰治与他再次重逢;可重逢还没有三个月,他好像又要离开了。
……如果现在去问当年的津岛温树,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津岛温树会告诉他吗?
太宰治的脑中闪过一个猜测。
他有点犹豫。
他不确定有没有这个必要。
在icu的津岛温树已经做出了选择,将让他是否活下去的这个问题交给太宰治自己来解答。尽管出于津岛温树个人的意愿……他大概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太累了。
但是出于太宰治的私心,尽管太宰治在看过津岛温树的童年时光之后,早就已经明白了津岛温树的痛苦究竟在何处——津岛温树一辈子都逃离不开津岛家留在他灵魂之中的某些东西,那已经根深蒂固了。
即便如此,太宰治还是想要津岛温树活下去。
这很讽刺。
确是事实。
他的心底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然后呢?该怎么做?
要说服津岛温树心甘情愿地活下去,哪怕过程有多么艰难,最好从这个梦境中当年的他入手,能挖掘一点津岛温树的秘密是一点。现在的太宰治早就不是十二岁的津岛修治了,哪怕从小他的知识都是津岛温树教的,也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严格来说,他比这个梦境中的津岛温树年纪还要大几岁。
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太宰治总算下定决心,没有继续逃避。
-
另一边。
“你们不会是无缘无故问我这个问题的,”津岛温树的目光在弗洛里安几人之中打转,皱了下好看的眉,得出一个结论,“难道说未来的我……”
“复活了?”
爱丽丝菲尔:“……”
她不确定要不要将这个答案说出来。
可津岛温树从他们面上的犹豫之中已经得出了答案。
英俊的鸢发青年侧头想了想,他明显没有料到这个。毕竟复活是一个多么禁忌的事,古往今来,人为了死而复生做出多少异想天开的努力,都失败了。
这个事让津岛温树也傻眼了:“……我竟然还会复活?谁干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点咬牙切齿。骤然晦暗下来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太宰治和他之间割舍不掉的那份血缘关系。
“还有谁?”弗洛里安耸耸肩膀,“好心”地提醒他,“你自己干的。”
津岛温树:“……”
他还是很难以置信。
这未免有点太扯淡了。
卫宫切嗣迫切地希望从津岛温树那里得到线索:“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明天,”津岛温树的右手托着下巴,眉眼之间是深深的疲倦,仿佛得知自己竟然还死而复生了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所有事都已经安排好了,本来是打算明天就结束这一切的。”
“……应该不是什么死而复生吧?这未免也太扯了,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有死成?不对啊,这怎么可能呢?”
津岛温树双手合十,神情恳切:“我已经排除了所有的外因,还是没能找出原因来。麻烦你们告诉我究竟哪里还存在着纰漏,感激不尽。”
卫宫切嗣:“……”
不,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竟然没有死这件事这么激动啊?!
“根据我们的情报,”卫宫切嗣也很想给津岛温树什么建议,但他知道这对踢津岛温树出局毫无作用,毕竟这里不过是一个虚拟的副本而已——他时时刻刻地都提醒自己这一点,“当时津岛家还是给你举办葬礼的,甚至有墓地,而在这十年间,你也没有任何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