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些,傍晚将近。
源千穆将也是两年未见的Gin约到秘密据点见面,人还没有抵达目的地,他在路上,闭着眼,将最后一封邮件发了出去。
【Gin怀疑你了,给你半晚的时间,带上你找到的东西,赶紧消失。】
他不可能再拒绝和那个人见面,而当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诸星大的阳奉阴违就会瞬间暴露无遗。
那时,诸星大会死得凄惨。
源千穆只能赶在BOSS发现,结局无法挽回之前,抢先把诸星大放走。
和那个男人一样,Gin也不是能被糊弄过去的傻子,源千穆没想过要糊弄他,选他只是因为,面对Gin时,他更有转圜的余地。
换句话说,Gin可以被他利用。
所以,他对银发男人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歉。”
被要求垂首的银狼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大概以为他在为自己很少联系他而道歉。
源千穆没有解释,只让他站起身,为他戴上了自己亲手制作的胸针。
对于Gin,源千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并没有真正地把他放在心里,所谓的主从关系就像没人会真正在意的玩笑话,他们最适合的相处模式是互利互惠,或者干脆只有利用,不见好处。
Gin就是这样,效忠了一场,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极有可能……不,是一定会被自顾自任性妄为的主人连累,被得知真相后震怒的BOSS惩罚。
源千穆向来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可看着今夜似乎觉察到不妥,想要抬眼又强行抑制的银发男人,他竟然真的生出了愧疚之心。
在他独自承受压力,内心最压抑的那半年里,他们其实断断续续谈过“忠诚”相关的话题。
源千穆不掩饰自己对Gin的忠诚始终持以怀疑态度,Gin也直言不讳,自己根本不在意他怀疑与否。
BOSS给了他远超预料的自由和权利,他错愕之余,无底洞般的贪婪之心得到了意外的满足,那就顺其自然,做自己并不反感的事,对源千穆的效忠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反感,所以接受?原来你是个这么容易满足的男人——这么评价算得上精准么?”
“随你挖苦。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献上忠诚也无妨。”
BOSS兄弟两人都是十分奇怪,却又相当有意思的人。
以此为基础,Gin进一步得出结论:源千穆比BOSS更有意思。
他不做被锁在精致笼中呵护的翠鸟,傲慢得有些惹眼,放在任何地方都活不长,除非运气好,亦或者足够强大。
Gin也是这样的人。
因此,他乐意听他的话,甚至可以帮他隐瞒BOSS,有一个重要因素,便是想一看,这只翠鸟到底是仅仅嘴上倔强,还是真能挣脱锁链,飞到阴影触及不到的高空。
无可否认,Gin认为他成功的概率极小,小到几乎为零,但,如若真有这一天,就是意外的惊喜了。
“现在,你还能觉得有趣吗?”声音比记忆更轻的主人问他。
Gin闻声抬眼,在看清侧坐于吧台前的红发男人的全貌时,即使是心中保留了这份可能性的他也不禁愣怔住。
竭尽枯萎的花烙印在他瞳孔收紧的绿眸中,与上次相见时变化巨大。
他颓败,苍白,仿佛填充躯体的血肉已经变成了细沙,沙粒不断流逝,流干的那一刻就是他消亡之时。
然而,当那双凹陷眼窝中的赤红眼眸望来时,旁人又能顿时觉察到,即将干涸的灵魂尚在燃烧,有一团火焰灼灼刺眼。
潋滟的荼蘼花端坐在他的王座,高傲不可方物。
“……”
Gin定定与他对视半晌,终于缓声道:“很有趣。”
“是吗。”源千穆说,“很高兴能让你惊喜,那么,我不指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你可以趁我还在,尽量找补回来——如果,我还能给你点算得上补偿的东西。”
银发男人的眼神变化只出现了一瞬间,愠怒的惊涛肆虐,类似于攒动杀意的庞大阴影跃出水面,很快便重新潜入深海,不见波澜。
“您是应该补偿我一点。”他说。
源千穆面无表情点评了前半句:“原来你还是越客气越不听话的类型……好,怎么补偿?”
“我不着急,可以之后再说。”
“之后,唔,之后。”
源千穆低声重复了一遍,再看银狼锐利中阴霾暗藏的双眼,确定他的确猜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并且即将要去做什么。
合理怀疑Gin是想用这个方式,加深他寥寥无几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