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怕,自己开了口,就这么和胡亥粘在了一起。
李斯不想去相信那个所谓的篡改陛下遗命之人是他。
但是此刻,李斯没有选择。
他可以逃过一时,但是等到赵高死后查到他身上时,他亦是万劫不复,这种万劫不复,甚至都不一定是肉身之上。
隐瞒,背叛,遮掩,一切好像在映照那可怕的局面。
而在那种局面中,他或许能够证明,他的忠心,即便是这忠心可能有所曲折,但是如今呢?
而伴随着对面不曾开口,李斯甚至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陛下待他,恩重万分,诸子娶公主,诸女嫁王室,但是此刻,却是如此,李斯越发站立不住,此刻没有人能够扶他,也没有人能够帮他。
或许眼下亦是万劫不复,但是至少他试图向陛下告知他的本心。
“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若陛下欲收,亦是臣之幸。”李斯低下头,最终道。
他看着李斯,好一会儿,方才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还有别的想说的?”
李斯那几乎是能言善辩的嘴,此时此刻,最终道,“臣,无言以对。”
“那就回去继续想。”他握着剑。
李斯畏惧,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人走了。
李斯就站在那里,心下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有什么好像在眼眶里面打转,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哭是笑。
甚至莫说是旁人,就连李斯自己也是一样。
……
而在另一边,胡亥眼底带着没藏住的恶意,嘴角尽是笑意,“姐姐,我听说你有一物,很是好看,锋利的好似天上星,可否让我也看看?”
自打之前那次争执之后,他越来越不受父皇重视,都因为她,都因为她!
甚至好像最开始的时候也因为她,所以被训斥!
如果没有她,如果父皇不再喜欢她就好了。
又或者,父皇,不再看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胡亥笑着,恶意在心中肆意地生长着。
闻言,那边的公主顿时点头。
虽然有点矛盾,但是那点矛盾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本就是同龄人,矛盾本来就经常有。
眼下被弟弟这么捧着,那公主整个人就像是个骄傲的孔雀,虽然忍住不笑了,但是实际上但凡有一个年长的人过来都会发现,她的头恨不得都要飞到天上去,又骄傲,又雀跃。
其他的公主和大一点的公子,此刻也兴致勃勃。
其实他们也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只不过他们没有,听说这东西是宫外来的好东西!
相比较这边的其乐融融,远处的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的始皇帝他的脸色却是阴沉到了极点,好像笼罩了一层厚重的墨云。
让人害怕,让人难以靠近,一身威势,可怕至极。
欢声笑语就在耳旁,但是与此同时,他耳旁也好像幻听到了疼痛至极的哀嚎,哭喊,呼唤父皇之声,声声凄厉,合在一起,他面前的是活生生的儿女们,亦是枯骨。
两者对照在一块,触目惊心。
腰间的长剑仿佛都在嗡鸣,都在战栗。
而也就是在此刻,那位公主拿出来了自己那珍贵至极的匕首,“这个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我老师交给我的!”
有人眼睛亮晶晶的,“那位墨家的老师?”
“我也想要墨家的老师,他们好神奇。”有人感慨道。
“我公输家的老师,也不错啊!”有老师是公输家的顿时反驳,虽然也眼热极了,但是还是下意识的维护老师。
被反驳的顿时撇了撇嘴,“我不想干木匠活,还是墨家的老师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要比个高低,也就是在此刻,有猛禽好像扑了过来,朝着那公主而去,只是匕首虽锋利,却是用处不大,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情急之下用尽所有办法,尤其是不受半点伤势全身而退。
也就是在那一刻,鲜血飞溅。
但是那血,却不是人的血。
始皇帝的剑上仍旧在滴着血,甚至他的脸上都飞溅上了血迹,他却是毫不在意。
他把那死物扔在地上,目光看向胡亥。
他仿佛像是一位杀神。
“捆了胡亥,带走。”声寒如骨。
第100章
胡亥直接被绑了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
“父,父皇?!”看着像是杀神一样的父皇,胡亥声音颤抖,
他暴露了?!
他暴露了!!
怎么会这样!
是那个驯兽师!
一定是那个驯兽师!
如果不是那个驯兽师的话, 他怎么会骤然暴露?
他要杀了那个驯兽师!!!
胡亥被带到大殿之内, 此刻再无旁人。
冷静, 甚至更准确的说是寂静。
胡亥几乎被扔在这里, 嬴政仍旧提着剑, 穿着那染上了血的衣衫,因为本身的乌黑, 一切好像都凝固在上面,胡亥试图镇定下来,试图解释, “父皇, 儿臣是被人迷惑,以至于被人哄骗, 方才做了错事。”
“儿臣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那个东西, 看起来实在勇武, 以至于儿臣想要拿出来和兄弟姐妹炫耀, 儿臣真的没有坏心, 父皇, 父皇”
胡亥的声音就这么在大殿之中回荡, 但是却是半点动摇不了面前的嬴政。
他就像是一座不改的冰川,任凭你说任何的话, 此时此刻都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
胡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皇。
胡亥甚至逐渐不敢开口,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但是因为身体被绳索所缚, 再加上他的那如山一般的威仪,
甚至他看着胡亥的目光,也是那么让人畏惧,让胡亥有些不敢对视。
他是秦国的王,他是天下的皇帝。
“嘀嗒——”那猛禽的一滴血打在地上。
看着胡亥,脑海之中是那被崩塌的大秦,是荡然无存的社稷,是他心腹重臣的无一存活,是他一众儿女的白骨累累,是断臂残骸。
不、得、好、死。
虐、杀。
陪、葬、皇、陵。
他看着这个畏畏缩缩的儿子,惧怕万分的幼子。
耳旁那幻听歇斯底里的哀嚎之音,合着之前的欢声笑语一同伴随着,所有的画面,最终尽数落在胡亥身上。
两旁不熄的烛火不住地燃烧着,他一步步的走近胡亥,他的脚步声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让人为之惊恐,为之震动。
“父皇,父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胡亥的声音越发焦躁,整个人危如累卵,“是那个驯兽师”
嬴政也就是在此刻出了声,“看在你我也曾父子一场的份上,朕现在给你两条路。”
他拿着剑,指着胡亥。
上面的鲜血还没干涸。
一切显得那么骇人。
“自裁,朕现在就可以送你一遭。”
“流放,出咸阳生死不论,身后事,亦不归王室。”
他的声音中不带着任何的感情。
胡亥怔住了,好似雷击,他毫不怀疑,如果他选择前者,那把剑会在下一刻,直接朝着他的脖子而来,“父皇?!”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就是算计一把阳滋,怎么会就变成这个样子?
胡亥整个人都惊恐万分,此时此刻,甚至胡亥已经压不住心中所想,歇斯底里,“儿臣只不过是做了一点错事,是她!是她挑衅在先!”
“是她害我!!!”
“是,是赵高!赵高蛊惑我!!!”他的声音甚至尖利至极,“父皇,这不是儿臣之过,是他们!都是他们!父皇您不能这样对我!!!”
“朕劝你好好想想。”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中带着无尽的严寒,任何的东西掉入其中,仿佛都不会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任何东西落入其中,都会霎时变成冰雕,随后化为齑粉,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