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名士卒面色煞白,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跳下水去。
但还是火势更快,先一步点着了战船。
关羽都呆住了一下,只因他也没料到,这批船只来得这样快,居然还能都是载着燃料的航船。他们先前要做的,也不过是用草编阻水,再借着这一道火墙阻碍对方的视线,进而发起向敌军的反击。
却不料敌军已如此迅疾地烧成了一团团河上的大火。下一刻,西凉军为避火势,更是不得不争相跳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那些着火的船只失去了控制,冲过了前方的阻挡,就这样向着下方漂流而来。
可西凉军绝望地漂浮在江水中,河心岛上的司马懿又何尝不是一惊。他疾步奔向了岸边,高声喊道:“拦住它们!”
在这仓促的交手中,他无从得知,这些船上到底放着多少燃料,够不够一路烧到河桥的面前,这些敌军的船只又够不够耐烧,能尽快在大火中解体。
这些提前跳船的西凉军固然活不了,他们这边提前引燃了对方的火船,也未必有得赚!
幸好这批从河心岛启动的战船,都配备着钩索。船上的人,也反应足够的快。
关羽立刻弃刀,抓住了钩索,向着一条火船钩去,在“擒”住这条船只的同时,同船的士卒顿时会意,一边调转船头,一边飞快地划船,将这条船只向着河心岛带去。
其余船只也立刻有样学样。
一时之间,河上的火势也像是调转了方向,往另一处烧去,而这众多船只以关羽那条为首,其余的在孙轻的指挥下,竟并未撞到一处,而是一个个兜着圈子,绕出了一条路。
但即便如此,仍有漏网之鱼,向着下游奔去,仿佛是在河面上点起了几个太阳。
张燕一个抬眼,就看到了这数团鲜明的颜色,顿时骂了出来:“我就知道那几个毛头小子办不成事!”
他飞快地指挥着几艘小船脱离开了队伍,向着那些“太阳”奔去。
小船之间拉拽着铁索,以两两为一组,扑向了依然在燃烧的战船,险之又险地将它们阻拦在了江面上。
“张将军!”士卒忽然一声惊呼,只见张燕目光一转,随即一个猛子扎下了水去,在几下奋力的凫水后,一把抓住了一块没能被兜住的船身残骸,也随即将它压下了河面,扑灭了上面仍在燃烧的大火。
张燕双手一撑,将自己挂在了这片船身木板上,一路漂向了前方已几近成型的河桥,被自家的船只阻挡了下来。
士卒伸手去拉他的时候,已见他打湿的头发上凝结着一丛丛的冰碴。
“你这是不是搞得太狼狈了一点?”一个声音从张燕的头顶传来。
张燕唇色发紫,却仍是气势不减得瞪了回去:“你还有空跟我说话?”
吕布一边带着那小股骑兵乘舟向前,一边摆手回道:“放心放心,你们都已把敌军的第一道攻势拦下来了,我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他不再看向张燕,目光已直视向了前方。
在此刻,所有的人都在奔向这座河桥。
刘备和于夫罗在后方调兵。
陛下在荀攸和卫觊等人的陪同下,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张辽和张飞已各自统领着一路步兵顺着搭建起来的桥梁向前奔行。
——这是他们这边的情况!
而前方,是敌军的大军已开拔而来,先一步抵达的骑兵摆出了阵仗,正要阻止河桥的最后一步搭成。
于是吕布这边动了!
船只载重有限,大部分的船只又已被投入到了浮桥的搭建之中,连人带马先一步送到对岸的,仅有百余骑。
可也正如吕布和张燕夸下口所说的那样,他出不了岔子。
几乎是在骑兵落地岸边,冲破敌军拦截的一瞬间,黑色的疾风便已势不可挡地席卷而去,撞出了一片赤色殷红。
不知道是因为搭桥的顺利,已让他们所有人相信,用兵器熔炼而成的铁牛确实镇压住了黄河,也势必能让他们此战得胜,还是因为陛下汇聚而起的民心,已化作了滔天巨浪拍向对面,又或者是吕布手中新打造的方天画戟属实趁手,面对着几乎是十倍二十倍于自己的敌军,吕布不仅半步不退,还狠狠地要杀穿对面。
画戟挥动,一时之间分不出,甩动的到底是小枝之下的红缨,还是泼洒出去的鲜血,只看到敌方又有一个个人倒了下去,却顾虑着吕布来去如风,不敢再压上去。
“快!动作再快一点!”
“陛下还在后方看着呢!”
“咱们的桥只差最后一步了!”
“铁牛是镇住了煞,可咱们也得再快些……”
“……”
错杂的声音响起在了最后一个“桥墩”处。士卒满面赤红,高呼着拽住了前方衔接的战船,又往前铺出了一步。
河岸之上,接应吕布的步兵也已登岸了一批。
但毫无疑问,人数的优势依然在对面,完全是靠着吕布等人的悍勇,才能迫使对方等待着后面的援军,没能阻止前方的桥梁继续搭建。
“不行!还是慢了一些!等到敌方大军全到了,咱们就麻烦了!”
吕布固然悍勇,能够以一当十,但西凉军又何尝是省油的灯!
“来!”张飞忽然一声怒喝,蹬蹬两步跳上了前方还未停稳当的一艘船,手中抓着从“桥墩”处连接的一条铁索。
士卒连忙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他将这铁索传递过了最后的几艘船只,与随行的士卒一并越了过去,跳入了临近岸边的河水中,迅速带着这条用于固定落脚点的铁索攀上了岸去,用着操持屠户行当练就的一身好力气,将它定在了岸边。
纷纷围拢上来的士卒也效仿着抓住了这根铁索,牵连着那些正在归位的船只抵住了河水冲撞,卡住了前面的船。
咚咚几声,是最后的木板和落下岸边的阶梯,终于就位!
张飞顾不得手心拉拽出的血色,已一把接过了兵器,与张辽一并向吕布的方向接应而去。
“杀——”还未来得及站定的西凉军,迎面而来的便是这样一支凶悍到让人发颤的队伍。
段煨惊愕地向着河中看去,看到的不是先头派出的航船烧毁对面的“桥梁”,而是河内方向数不清的人影已沿着这座桥梁源源不断地奔来,仿佛是要将整个河内郡的百姓都投身到这片战场之上!
他简直无法形容这到底是一种怎样震撼的场面。
只有一个几乎要撕破耳膜的声音,随同着这座平地架起在河上的桥梁,横亘在大河上。
“杀——”
“护送陛下渡河!”
“杀光西凉贼子!”
张辽指挥着的先头兵卒仿佛已被后方的声浪推到了顶峰,狠狠地向着刚刚抵达的西凉主力砍杀而去,也变成了一支随同吕布而动的锋矢阵型。
段煨连连急退,也难以阻挡住前军的颓势。
偏偏敌军补充兵力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他想要不计损伤,先把敌军扑灭在岸上都做不到。
“军师——”
“退!先退回去!”
贾诩的声音刚刚开口,就已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谁让此刻的西凉军都看到了那条河上的黑线,竟分不清那到底是敌军顺着摇晃的桥梁杀来,还是在顺着一条帝王点拨河上成型的堤坝冲过来,都已纷纷向后退去,只来得及将段煨和贾诩裹挟在人群当中,保护着这两位重要人物。
可刘秉的兵马是在用着过桥的速度渡河,一见到敌军的倒退,只会以数倍于对方的速度继续追赶。
西凉军在后路阻拦的兵马只维系了短短的一瞬,就已被当场冲垮,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数十名西凉军被漏在了后方,本想试图凭借着勇武,挡住敌军片刻,却见徐晃领着一批白波贼高喊着什么“渡河”啊“立功”啊就冲了上来,将他们砍杀在了当场。
眼见此景,余下的西凉军哪里还敢滞留。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们奔逃而去的方向,又忽然燃起了一路烽火狼烟,像是在河内兵马渡河的同时,居然还有另外的一路兵马换了一种方式渡河,意图拦截在他们的后方。